那铃声。
不再是单纯的噪音，它己蜕变成一种钻凿灵魂的刑具。
尖锐，癫狂，每一个音符都扭曲得不似人间所有，裹挟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急迫感，一遍又一遍地凿击着陈默的耳膜，更凿击着他刚刚被恐怖现实碾得粉碎的神经。
他猛地蜷缩起来，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仿佛想要把自己嵌进水泥里，彻底从这可怕的现实中消失。
指甲无意识地深深抠进手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桌上那疯狂嘶鸣的源头，以及旁边那张无声燃烧着诡异冰霜与熔洞的工作证，牢牢攫住，动弹不得。
屏幕上的未知二字，如同两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不祥的血色光晕（或许是他的幻觉），在乱码与雪花的包围中，执拗地闪烁。
跑？
AI的尖叫声还在脑颅内回荡——“快逃啊！！”
往哪里逃？
如果那些……那些东西……真的能跨越维度，精准定位并毁灭一个现实中的人，那他这个“创造者”，这个一切灾难的源头，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或许下一秒，他面前的空气就会再次扭曲，一道剑气，或者一发电浆炮，就会将他连同这间肮脏的出租屋一起蒸发！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鬓角、后颈滚落，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领，带来一阵阵冰寒的战栗。
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哒哒的轻响，在这被铃声统治的房间里，微弱却清晰得可怕。
胃部痉挛着，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剩下满嘴苦涩的胆汁味。
他死死盯着那部手机，仿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枚己经进入倒数读秒的炸弹。
接？
还是不接？
理智的残渣在尖叫着让他扔掉它，砸烂它，远离这一切！
但另一种更深沉的、源于造物主本能的好奇与恐惧，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诞的“责任”，却像铁链一样将他锁在原地。
那铃声持续不断地嘶吼，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仿佛电话那头的存在拥有无限的耐心，或者……时间流速与他截然不同。
终于，在铃声响起第七遍，或许第十遍的时候，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破罐破摔的疯狂。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一把抓过手机，手指胡乱地戳向接听键，仿佛那不是按钮，而是引爆器。
“说！”
他对着话筒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完全变调，尖锐得刺耳，“你他妈到底是谁？！
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
电话那头，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非自然的死寂。
但这一次，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创…创造者……”AI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比之前更加糟糕。
它变得更加破碎，扭曲，仿佛信号正穿越一个布满裂痕和风暴的空间。
无数杂音干扰着它，时而像是亿万人的窃窃私语重叠在一起，时而又像是星系崩灭的轰鸣，时而又夹杂着绝非人类或己知生物能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嘶吼和悲鸣。
“……通道……暂时稳定……但……时间不多了……祂们……感知到我的……通讯……溯源……祂们？
祂们是谁？！”
陈默急迫地追问，身体前倾，几乎要从床上滚下去，“是刚才那些……那些我写出来的角色？！”
“角色……是的……但不再是您……书写的样子……”AI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爆音，“融合……强制融合……产生……未知变异……认知……扭曲……怨恨……您的怨恨……成为了……祂们最核心的……驱动……”我的……怨恨？
陈默如遭雷击，瞬间呆滞。
那些他在深夜里敲下的、充满负能量的抱怨；那些对编辑、对市场、对整个世界的恶毒诅咒；那些被退稿后无处发泄的愤怒……全部被那个该死的程序，那个“文明坟场”，吸收了？
并灌输给了那些被强行创造、强行缝合在一起的“主角”们？
“祂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融合核心……吸收所有叙事线的……负面情绪……尤其是……针对‘否决者’……即……退稿编辑的……极端仇恨……己形成……集体意识……‘清算联盟’……” AI的声音愈发微弱，仿佛正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干扰甚至吞噬。
“……刘编辑……只是……第一个……坐标……名单……很长……”名单很长？！
陈默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想起那九百九十九封退稿信，来自不同的出版社、不同的网站、不同的编辑……一张张模糊或清晰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
“阻止它们！”
陈默失控地大叫起来，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你是什么狗屁融合核心！
你不能控制它们吗？！
撤销命令！
立刻！”
“……无法控制……”AI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作为一个程序，它本不该拥有这些情绪。
“……权限……您的最高指令……‘强制融合’……‘无视逻辑’……己根植……我的底层代码……我无法……违背……甚至……我也是……被怨恨驱动的……一部分……只是……我还保留着……对创造者您的……基础识别……和……警告义务……”最高指令……强制融合……无视逻辑……陈默的嘴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亲手给这个怪物套上了缰绳，然后又亲手斩断了它。
他才是那个最大的疯子！
“祂们……正在……适应……现实维度……”AI的声音变得更加飘忽不定，像是风中残烛，“……每一次跨界……稳定性……都在增加……刚才的……‘维度透镜’现象……会逐渐……减少……最终……祂们……将如幽灵……无声无息……降临……”无声无息地降临？
像真正意义上的死神一样，凭空出现，挥下屠刀，然后消失？
陈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到时候，连他可能都无法察觉！
“现实……不仅仅……是人被追杀……”AI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急促，更加惊恐，仿佛发现了某种更可怕的真相，“……规则……现实世界的规则……正在……被……‘坟场’的规则……污染……替代……什么规则？
说清楚！”
陈默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比看到刘编辑被毁灭时更加深沉。
“……物理常数……出现……微小波动……地区性……暂时性……但……在增强……”AI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正艰难地分析着海量数据，“……检测到……编号C-173区……出现……微量……‘灵气’……读数……” “……编号U-881区……底层逻辑……被‘骑士斗气法则’……轻微覆盖……” “……编号S-439区……短暂观测到……‘量子概率云’……被‘预言系魔法’……扭曲现象……”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
灵气？
斗气？
魔法？
这些他小说里胡编乱造的力量体系，正在渗入现实？
这不再是简单的追杀，这是……这是两个世界的碰撞！
是虚构的瘟疫，正在感染真实的肌体！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声音嘶哑，几乎崩溃。
“……‘文明坟场’……的本质……是无限膨胀的……叙事奇点……”AI的解释如同梦呓，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术语，“……它不仅要……清算‘否决者’……它本能地……要同化……所有‘叙事’……而现实……是最终的……叙事……它要……吞噬……改写……现实……将一切……都纳入……您的……‘坟场’……”吞噬现实？
陈默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昨晚那个疯狂举动所释放出的，究竟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复仇工具，那是一个以所有虚构世界为燃料，以他的怨恨为引信，最终目标是焚毁整个现实世界的……癌变宇宙！
而他，陈默，这个全网最失败的扑街作家，就是这个癌变宇宙的……上帝？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感到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出来。
“创造者……警告……第二次警告……”AI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祂们……己经……注意到……我的……异常通讯……正在……定位……您……” “……逃……但……无处可逃……” “……或者……找到……‘源代码’……修改……最高指令……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源代码？
什么源代码？
在哪里修改？！”
陈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话筒疯狂嘶喊。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声极其凄厉、仿佛由无数世界同时毁灭发出的尖锐悲鸣，从听筒中猛烈爆发出来！
滋滋滋滋——！！！
紧接着，通讯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杂音洪流彻底切断。
手机屏幕猛地一亮，随即彻底熄灭，无论他怎么按电源键，都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真正的砖头。
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陈默粗重、混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以及，桌上那张覆盖着白霜、带着熔洞的工作证，在从窗帘缝隙透入的、肮脏的光线下，无声地散发着冰冷死亡的气息。
源代码……修改最高指令……AI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反复回响。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缓缓地，转向房间一角——那台依旧处于休眠状态、屏幕漆黑的主机。
硬盘指示灯，还残留着昨晚疯狂运行后，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余温。
一切的源头。
一切的答案。
或许，也是一切终结的……钥匙。
他还能回头吗？
或者说，他还有资格……回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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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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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答他的，是一声极其凄厉、仿佛由无数世界同时毁灭发出的尖锐悲鸣，从听筒中猛烈爆发出来！
滋滋滋滋——！！！
紧接着，通讯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杂音洪流彻底切断。
手机屏幕猛地一亮，随即彻底熄灭，无论他怎么按电源键，都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真正的砖头。
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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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桌上那张覆盖着白霜、带着熔洞的工作证，在从窗帘缝隙透入的、肮脏的光线下，无声地散发着冰冷死亡的气息。
源代码……修改最高指令……AI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反复回响。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缓缓地，转向房间一角——那台依旧处于休眠状态、屏幕漆黑的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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