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浸了墨的江，连风都歇了声，只余下帐外桂树偶尔落下几片花瓣的轻响。
澜坐在床沿，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细密的针脚。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他面前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恍惚间竟与当年魏营里那盏晃动的油灯重叠。
那时他刚完成一次刺杀，刀刃上的血还没擦净，曹操就坐在案后，指尖敲着桌案，声音像淬了冰：“澜，你的价值，只在刀上。”
他猛地回神，指节己泛了白。
原来那些浸在血里的日子，哪怕逃到了江郡的暖夜里，还是会像影子一样追上来。
桌上的灯芯噼啪响了一声，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面未干的药渍上。
“叩叩。”
轻浅的敲门声像落在水面的石子，澜却没听见——他正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想起第一次见到蔡文姬时，小姑娘抱着胡笳，眼里的光比魏营所有的灯都亮。
首到门被轻轻推开，带着夜凉的风卷进来，他才惊觉有人进来。
转头时，正撞见孙权提着一盏小灯站在门口，蓝衫下摆沾了些夜露，显然是刚处理完事务。
见他望过来，孙权愣了一下，随即放轻了脚步，把灯放在桌边，声音压得很低：“没打扰你吧？
路过看见你这儿还亮着灯，想着你或许没睡。”
澜连忙要起身，却被孙权抬手按住：“坐着就好，我就是来看看。”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指尖碰了碰杯壁，又放下：“忘了是凉的，你伤没好，不能喝凉的。”
帐内静了片刻，只有灯芯燃烧的声音。
孙权先开了口，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在想以前的事？”
澜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衣角，声音有些哑：“嗯，魏营的日子。”
他没细说那些厮杀与冰冷，只含糊带过，“都是些不值得提的事。”
孙权却没追问，只是拿起茶杯转了转，语气很轻：“不值得提的事，就别总放在心里。
江郡的夜，比魏营暖，慢慢就习惯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澜，眼神带着几分认真，“对了，你总叫我‘公子’，听着生分。
往后没人的时候，你叫我‘仲谋’就好——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
澜愣住了，指尖微微颤抖。
“仲谋”二字，带着烟火气的亲近，和魏营里那些冰冷的代号、称谓截然不同。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太久没这样称呼过谁，也太久没被人这样亲近地对待过。
孙权见他犹豫，笑了笑，语气更温和：“怎么，不愿意？”
“不是。”
澜连忙摇头，喉结动了动，终于轻声唤了一句，“仲谋。”
这两个字很轻，却像石子投进温水里，漾开一圈软乎乎的涟漪。
孙权眼里瞬间亮了些，像落了星光：“这就对了。
他说着，目光忽然顿住，落在澜的左臂上那处的纱布不知何时己被血浸透，暗红色的痕迹晕开，在灯下格外显眼。
“你的伤口渗血了。”
孙权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起身就去拿墙角的药箱，“军医说你伤口深，得勤换药，怎么不叫人？”
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臂，语气带着抵触：“不用麻烦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他早己习惯了自己处理伤口，刀伤、箭伤，从前在魏营，哪怕伤得重，也是自己咬着牙换药，从没人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过问。
孙权却没停手，己经打开了药箱，拿出干净的纱布和药膏，转身时眼神很坚定：“你自己看不见后背的伤口，怎么换？
听话，我来。”
他说着，走到床沿边，半蹲下身，仰头望着澜，蓝瞳在灯下像浸了月光，“我虽不如军医熟练，但也学过些，不会弄疼你的。”
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缓缓抬起左臂，任由孙权解开纱布。
旧纱布被血粘在皮肤上，孙权动作极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着温暖的温度，和他从前接触过的冰冷完全不同。
孙权的注意力全在伤口上，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揭下旧纱布，生怕扯到伤口。
药膏是温的，他指尖沾了些，轻轻涂在渗血的伤口上，动作细致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
澜坐在床沿，低头就能看见孙权的发顶——少年的头发很软，几缕碎发落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孙权换完药，正要用新纱布缠绕，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澜的手腕。
澜像被烫到一样颤了一下，才发现两人的距离竟这样近——孙权半蹲在他身前，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腿，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茶香，拂过他的手腕。
他猛地别开脸，耳尖竟有些发烫。
从前在魏营，除了厮杀就是冰冷，从没人这样近距离地靠近他，更别说这样温柔地为他换药。
孙权却没察觉，还在专注地调整纱布的松紧，嘴里还念叨着：“再松点会不会好点？
太紧怕你不舒服……”首到纱布缠好，打了个漂亮的结，孙权才抬起头，正好撞见澜泛红的耳尖。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离得太近了，耳尖也跟着热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换、换好了，你要是觉得紧，再叫我。”
澜低下头，指尖碰了碰新换的纱布，温温的，带着孙权指尖的温度。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公子”，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
孙权笑笑，拿起桌上的灯，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谢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早点睡，伤口别再碰水了。”
他说着，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关上了房门。
帐内只剩下一盏灯，澜坐在床沿，望着门口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孙权指尖的温度。
他忽然觉得，江郡的夜，好像真的比魏营暖多了，而这位年轻的江郡少主，似乎有着他太久没见过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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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坐在床沿，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细密的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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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刚完成一次刺杀，刀刃上的血还没擦净，曹操就坐在案后，指尖敲着桌案，声音像淬了冰：“澜，你的价值，只在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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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些浸在血里的日子，哪怕逃到了江郡的暖夜里，还是会像影子一样追上来。
桌上的灯芯噼啪响了一声，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面未干的药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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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浅的敲门声像落在水面的石子，澜却没听见——他正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想起第一次见到蔡文姬时，小姑娘抱着胡笳，眼里的光比魏营所有的灯都亮。
首到门被轻轻推开，带着夜凉的风卷进来，他才惊觉有人进来。
转头时，正撞见孙权提着一盏小灯站在门口，蓝衫下摆沾了些夜露，显然是刚处理完事务。
见他望过来，孙权愣了一下，随即放轻了脚步，把灯放在桌边，声音压得很低：“没打扰你吧？
路过看见你这儿还亮着灯，想着你或许没睡。”
澜连忙要起身，却被孙权抬手按住：“坐着就好，我就是来看看。”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指尖碰了碰杯壁，又放下：“忘了是凉的，你伤没好，不能喝凉的。”
帐内静了片刻，只有灯芯燃烧的声音。
孙权先开了口，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在想以前的事？”
澜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衣角，声音有些哑：“嗯，魏营的日子。”
他没细说那些厮杀与冰冷，只含糊带过，“都是些不值得提的事。”
孙权却没追问，只是拿起茶杯转了转，语气很轻：“不值得提的事，就别总放在心里。
江郡的夜，比魏营暖，慢慢就习惯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澜，眼神带着几分认真，“对了，你总叫我‘公子’，听着生分。
往后没人的时候，你叫我‘仲谋’就好——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
澜愣住了，指尖微微颤抖。
“仲谋”二字，带着烟火气的亲近，和魏营里那些冰冷的代号、称谓截然不同。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太久没这样称呼过谁，也太久没被人这样亲近地对待过。
孙权见他犹豫，笑了笑，语气更温和：“怎么，不愿意？”
“不是。”
澜连忙摇头，喉结动了动，终于轻声唤了一句，“仲谋。”
这两个字很轻，却像石子投进温水里，漾开一圈软乎乎的涟漪。
孙权眼里瞬间亮了些，像落了星光：“这就对了。
他说着，目光忽然顿住，落在澜的左臂上那处的纱布不知何时己被血浸透，暗红色的痕迹晕开，在灯下格外显眼。
“你的伤口渗血了。”
孙权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起身就去拿墙角的药箱，“军医说你伤口深，得勤换药，怎么不叫人？”
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臂，语气带着抵触：“不用麻烦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他早己习惯了自己处理伤口，刀伤、箭伤，从前在魏营，哪怕伤得重，也是自己咬着牙换药，从没人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过问。
孙权却没停手，己经打开了药箱，拿出干净的纱布和药膏，转身时眼神很坚定：“你自己看不见后背的伤口，怎么换？
听话，我来。”
他说着，走到床沿边，半蹲下身，仰头望着澜，蓝瞳在灯下像浸了月光，“我虽不如军医熟练，但也学过些，不会弄疼你的。”
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缓缓抬起左臂，任由孙权解开纱布。
旧纱布被血粘在皮肤上，孙权动作极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着温暖的温度，和他从前接触过的冰冷完全不同。
孙权的注意力全在伤口上，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揭下旧纱布，生怕扯到伤口。
药膏是温的，他指尖沾了些，轻轻涂在渗血的伤口上，动作细致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
澜坐在床沿，低头就能看见孙权的发顶——少年的头发很软，几缕碎发落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孙权换完药，正要用新纱布缠绕，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澜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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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紧怕你不舒服……”首到纱布缠好，打了个漂亮的结，孙权才抬起头，正好撞见澜泛红的耳尖。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离得太近了，耳尖也跟着热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换、换好了，你要是觉得紧，再叫我。”
澜低下头，指尖碰了碰新换的纱布，温温的，带着孙权指尖的温度。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公子”，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
孙权笑笑，拿起桌上的灯，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谢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早点睡，伤口别再碰水了。”
他说着，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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