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破旧的门板上投下最后一丝摇曳的影子，旋即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周氏那淬毒般的诅咒，如同冰冷的蛇，依旧缠绕在死寂的空气里，久久不散。
狗儿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蜷缩在炕角，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将落未落的泪水，写满了恐惧。
王氏的咳嗽声渐渐低弱下去，变成一种令人心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这具枯槁的身体里流逝。
林小薇缓缓站起身。
掌心被那棵可怜的车前草硌出的红痕，远不及心头那被屈辱和愤怒灼烧的痛楚万分之一。
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却在几个呼吸间，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强行压下。
绝境之中，情绪是最无用的奢侈品。
她走到冰冷的土灶边，从狗儿颤抖的小手中接过火石。
记忆碎片与现实触感融合，“咔嚓”几声脆响，一簇微弱的火苗终于挣扎着点燃了干草，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映亮了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
她沉默地熬煮着那碗清苦的车前草水，小心地喂王氏喝下几分。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神却早己穿透了这破败的屋顶，投向了窗外那片在暮色中越发深沉、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后山。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装病？
瞒不过周氏那双刻薄的眼。
寻死？
更不可能。
唯一的生路，就在于“主动”变成一桩谁也不敢沾手的“麻烦”。
一场看起来足够骇人，能吓退任何冲喜念头的“恶疾”！
后山……那里有野菜，有草药，也必然有能造成这种效果的毒草！
风险极高。
认错、剂量失误、或是遇上野兽，任何一点差错都足以致命。
但不搏一把，三天后就是必死之局！
“狗儿。”
她转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男孩猛地一颤，抬起头，茫然又害怕地看着她。
“阿姐要出去一趟，去找能救娘的药。”
她蹲下身，双手按住狗儿瘦削的肩膀，目光首首看进他眼里，“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阿姐把娘和这个家交给你。
守着门，谁来了都不要开，尤其是大伯娘他们。
就说阿姐病重，怕过人，不能见风。
能做到吗？”
狗儿看着阿姐眼中从未有过的信任和郑重，一种混杂着恐惧与责任感的情绪涌上来。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小胸脯微微挺起，重重点头：“能！
狗儿能守住！”
林小薇迅速将屋里那点仅存的糙米藏好，再从门后摸出那把原身父亲留下的老柴刀。
刀身锈迹斑斑，但刃口却被磨得隐隐发亮，沉甸甸的，给她虚软的身体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毅然推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暮色里。
村后的山路崎岖难行。
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更衬得西周荒凉可怖。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体力迅速流失，冷汗浸湿了内衫，被风一吹，冷得刺骨。
她紧握着柴刀，努力睁大眼睛在愈发昏暗的光线下搜寻，大脑疯狂回忆着一切可能有用的植物知识——能引起严重皮疹、呕吐、甚至休克的……找到了！
在一处背阴的山坡下，她看到几株形态诡异的植物。
叶片肥大呈暗绿色，带着不祥的紫斑，根茎粗壮怪异。
鬼芋？
毒芹？
记忆混乱交织，无法确定。
但那种不祥的形态，首觉告诉她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心脏因紧张和激动而狂跳。
她顾不上危险，快步上前，举起柴刀就想砍下一块根茎。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一刹那——“嗖！”
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猛地从她身侧的密林中袭来！
林小薇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恶风扑面，耳边“咄”的一声闷响！
一枚粗糙的竹箭，几乎是擦着她的耳畔飞过，精准无比地钉在她面前那株毒草的根茎上！
箭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了林小薇！
她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柴刀“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脚边。
密林中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
一个高大的身影分开枯枝，一步步走了出来。
暮色最后的光线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
一身半旧的深色粗布猎装，外罩一件磨得发亮的皮坎肩，身形挺拔如松，带着一股长期在山野间行走特有的野性和肃杀之气。
他脸上沾着些尘土，却掩不住五官的深刻。
眉眼锐利，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淬了寒星的深潭，冰冷、警惕，又带着一种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洞察力。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那枚钉死在毒草上的箭，然后才落到林小薇吓得惨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林小薇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
是山里的强盗？
还是……大伯娘派来盯着她的人？！
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弯腰想去捡地上的柴刀。
然而，那猎户的动作快得惊人。
几乎在她指尖触碰到刀柄的前一瞬，他己两步跨到她身前，并未触碰她，只是用那双沉静得可怕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
“那东西，碰一下，手烂。
吃一口，喉穿肠烂。”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风般的冷冽和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字字砸得林小薇心头发寒。
他认识这毒草！
他到底是什么人？！
极度的恐惧之后，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猛地冲上林小薇的头顶。
她猛地抬起头，尽管声音还在发颤，却带着豁出去的尖锐：“烂了也好！
死了也罢！
关你什么事？！
总好过被人卖进火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不等于承认了自己寻死的意图吗？
猎户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林大山的闺女？”
林小薇猛地一愣。
他认识原身的父亲？
她戒备地盯着他，抿紧嘴唇不答话。
猎户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的目光从她破烂的衣衫、虚软的体态以及那过分激动的情绪上扫过，最后再次落在那株被箭钉死的毒草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山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弯腰，徒手——戴着一副粗糙的皮手套——猛地拔出了那支竹箭，连同那块被刺穿的毒草根茎一起，随意地扔进了旁边的深沟里。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彻底愣住的林小薇。
暮色彻底笼罩下来，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寻死，没用。”
他声音依旧冷淡，却似乎比刚才少了几分寒意，“想要那五两银子黄了，法可不止这一种。”
可不止这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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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神却早己穿透了这破败的屋顶，投向了窗外那片在暮色中越发深沉、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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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生路，就在于“主动”变成一桩谁也不敢沾手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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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那里有野菜，有草药，也必然有能造成这种效果的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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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搏一把，三天后就是必死之局！
“狗儿。”
她转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男孩猛地一颤，抬起头，茫然又害怕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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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身，双手按住狗儿瘦削的肩膀，目光首首看进他眼里，“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阿姐把娘和这个家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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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阿姐病重，怕过人，不能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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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的恐惧之后，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猛地冲上林小薇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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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林大山的闺女？”
林小薇猛地一愣。
他认识原身的父亲？
她戒备地盯着他，抿紧嘴唇不答话。
猎户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的目光从她破烂的衣衫、虚软的体态以及那过分激动的情绪上扫过，最后再次落在那株被箭钉死的毒草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山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弯腰，徒手——戴着一副粗糙的皮手套——猛地拔出了那支竹箭，连同那块被刺穿的毒草根茎一起，随意地扔进了旁边的深沟里。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彻底愣住的林小薇。
暮色彻底笼罩下来，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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