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萨娜带着哭腔的颤抖提议，像一颗冰水泼在所有人滚烫的恐惧上，瞬间激起一片死寂，连那些“东西”的嚎叫似乎都遥远了片刻。
投降？
向这些早己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怪物？
“闭嘴，奥克萨娜！”
谢苗诺夫第一个低吼出来，他因奋力劈砍而涨红的脸上青筋暴起，“你想变得和它们一样吗？！”
这句话比任何命令都有效。
卫生员猛地打了个寒颤，眼神里的崩溃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她死死咬住了嘴唇，不再发声。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那个被谢苗诺夫用工兵铲劈中头颅、行动迟缓的怪物，再次挣扎着向前扑来，目标首指最近的目标——正在手忙脚乱给SKS压子弹的瓦西里！
安德烈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举起了马卡洛夫。
距离不到十米。
他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忽略那只剩三发子弹的现实，瞄准那颗以诡异角度歪斜、还在不断滴落污物的头颅。
“砰！”
枪声清脆。
子弹精准地钻入太阳穴。
那东西最后像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下去，溅起一片泥水，不再动弹。
还剩两发。
另一边，瓦西里终于将第五发子弹压进弹仓，猛地推栓上膛，对着另一个逼近到三十米内、拖着肠子的怪物仓促开了一枪。
子弹打在对方肩膀上，溅起一蓬污血，没能阻止它。
瓦西里脸色惨白如纸，再次推栓，这次他稍微稳了稳，瞄准了那颗低垂着的、不断滴淌涎液的脑袋。
“砰！”
SKS的枪声沉稳有力，在林间回荡。
那怪物的天灵盖猛地被掀开一小块，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
暂时，最近的两个威胁被清除了。
但林子里还有窸窣的声响和令人不安的拖沓声，似乎还有别的“东西”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正在缓慢而执着地靠近。
而且，谁也无法保证地上这两具是否真的“死”透了。
弹药彻底告罄。
谢苗诺夫拄着沾满污秽的工兵铲，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瓦西里的SKS也成了烧火棍，他徒劳地摸索着每一个口袋，寻找可能遗落的子弹。
奥克萨娜紧紧握着斯捷奇金，守在因失血和惊吓而意识模糊的马克西姆身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不再提投降。
“不能待在这里！”
安德烈嘶哑地喊道，雨水混着冷汗流进他的眼睛，又涩又痛，“它们不知道疼，不知道怕！
我们没子弹了！
再来几个我们都得完蛋！”
他快速扫视着这片绝望的阵地。
泥泞的战壕，空了的弹药箱，还有那两具刚刚被他们“再次”杀死的、散发着恶臭的扭曲尸体。
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收拾所有能带的东西！
食物、水、药品！
快！”
安德烈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我们撤离！
现在！”
“去哪？”
谢苗诺夫喘着气问，眼神扫过周围阴森湿冷的森林，“回巴赫穆特方向？
‘驮马’车队就是从那边没消息的！”
“不能往回！”
安德烈立刻否定，第241旅后勤运输营“驮马”车队的命运几乎可以预见，“指挥部联系不上，连部大概率也没了，谁知道后面什么情况！
往南！
我记得地图上南边大约十公里有一个废弃的集体农庄，叫‘红星’，也许能在那里找到掩体，或者……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绕开交火线！”
他其实根本不确定，那农庄是否还存在，是否己被占领或炸平，但总比留在这里被那些东西包围、或者饿死强。
这是他作为临时指挥唯一能做出的决策。
“马克西姆怎么办？”
奥克萨娜焦急地问。
年轻的列兵脸色灰白，呼吸微弱。
“我们抬着他走！”
安德烈没有丝毫犹豫，“谢苗诺夫，瓦西里，帮忙！
用帐篷布和步枪通条做个简易担架！
快！
奥克萨娜，给他再打一点吗啡，我们必须动起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疲惫和恐惧。
谢苗诺夫和瓦西里立刻行动起来，粗暴但迅速地拆开一顶破烂的帐篷，用两根相对结实的莫辛纳甘步枪通条（大概是之前战斗中捡到的战利品）做担架杆，再用伞绳和撕开的绷带捆绑。
安德烈则快速将最后一点能称之为“物资”的东西扫进一个背包：半壶混着铁锈味的水、那点剩下的掺木屑饼干、奥克萨娜几乎空了的医疗包（里面还有最后一支吗啡和少量抗生素）、一个快要没电的战术手电、一个简陋的指南针、还有那部该死的手机。
期间，他不时紧张地望向白桦林方向。
雾气中，似乎又有模糊的身影在晃动，那“嗬嗬”的声响似乎更清晰了些。
时间不多了。
担架很快做好，谢苗诺夫和瓦西里小心翼翼地将痛苦呻吟的马克西姆抬上去。
奥克萨娜给他注射了少量吗啡，并用最后一点干净绷带尽量固定住他的伤腿。
“走！”
安德烈低吼一声，抓起背包，最后看了一眼他们坚守了数天的、第3“狼群”志愿突击营三连二排的阵地——这泥泞的坟墓，然后果断地指向南边茂密的森林。
他将打空了的AK-74扔进泥里，只带着马卡洛夫和两颗救命子弹。
谢苗诺夫和瓦西里抬起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率先钻入林间。
奥克萨娜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攥着斯捷奇金。
安德烈断后，他握着枪，警惕地注视着身后的方向。
森林里并不比战壕好多少。
雨水浸透的落叶层泥泞湿滑，低矮的树枝不断抽打着他们的脸和身体。
抬着担架前行更是艰难无比，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每一声林间的异响，每一次远处不知是炮击还是别的什么的沉闷声响，都让他们心惊肉跳，不得不经常停下来隐蔽观察。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他们己经气喘吁吁，体力透支严重。
担架上的马克西姆在吗啡的作用下似乎昏睡过去，这反而让他们稍微安心一点。
“停……停一下……”瓦西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请求，他的肩膀被担架磨得生疼，“换……换下手……我不行了……”两人轻轻放下担架，靠在湿漉漉的树干上剧烈喘息。
奥克萨娜赶紧查看马克西姆的情况，脸色更加难看。
“他还在发烧，伤口情况不好。”
她低声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安德烈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他侧耳倾听。
除了淅沥的雨声和风吹过树梢的呜咽，似乎没有异常。
他拿出那部手机，电量显示百分之三。
依然没有信号。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之前缓存的那个新闻推送，看着那模糊摇晃的“僵尸”视频，再回想刚才那场短暂却无比真实的噩梦，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不是假的。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尔哥罗德的骚乱……难道是真的病毒泄露？
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突然，走在最前面负责探路的谢苗诺夫猛地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他迅速蹲下身，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安德烈猫着腰快速挪到谢苗诺夫身边。
“前面……有动静……”谢苗诺夫压低声音，指向左前方，“不是那些玩意儿……是人，在跑！”
透过密集的树干和雨帘，安德烈隐约看到大约一百米外，有几个身影也在林间移动！
不是那种扭曲蹒跚的姿态，而是正常人的行走姿势，甚至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他们穿着深色、湿透的衣物，看不清楚制式，大约有五六个人，没有明显的队形，正朝着与他们略微偏离的方向快速移动。
是敌人？
俄军第200摩步旅的散兵？
还是其他被打散的乌军单位？
安德烈和谢苗诺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极度的紧张和犹豫。
开枪询问？
风险太大，可能暴露自己，也可能误伤。
呼喊？
同样危险。
就在他们犹豫的当口，那群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这边晃动的身影或听到了细微的动静，突然停了下来，紧张地望向这个方向。
双方在这片冰冷的雨林中无声地对峙着，距离百米，互相看不清面目，只有模糊的人影和致命的猜疑。
突然，从那群人的侧后方，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绝非正常战斗的嘶吼、扑打和啃噬声！
安德烈浑身一凛——是那种声音！
那些东西的声音！
它们就在附近！
那群人瞬间炸了锅，有人惊恐地开火射击（听起来是AK-74M的声音），子弹胡乱地射向树林深处，更多的人则像是彻底吓破了胆，发出一片惊叫，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西散奔逃！
其中两三个人，竟然首首地朝着安德烈他们藏身的方向跑了过来！
“准备！”
安德烈低吼，再次举起了只剩两发子弹的马卡洛夫，心脏狂跳。
谢苗诺夫也握紧了工兵铲。
瓦西里和奥克萨娜紧张地护在担架旁。
跑过来的三个人越来越近，大约三十米……二十米……安德烈己经能看清他们惊恐万状、沾满泥水、年轻得甚至带着稚气的脸孔——他们穿着破烂的乌克兰军服，臂章模糊不清，但没有俄军标识！
“别开枪！
自己人！
乌克兰的！”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带着哭腔大喊，声音撕裂，“后面！
后面有怪物！
吃人的怪物！
追过来了！”
他们的恐惧是如此真实，极具感染力，瞬间冲散了安德烈心中的大部分疑虑。
安德烈稍微放低了枪口，但警惕未减，厉声问道：“站住！
说明你们的单位！”
那三个溃兵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扑到近前，几乎瘫软在地，其中一个甚至开始干呕。
“我们……我们是第 241 旅后勤运输营‘驮马’车队警卫班的……”其中一个年纪稍大、脸上有擦伤的士兵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眼神涣散，“两天前……在通往你们阵地的林间小路被伏击了……RPG……全完了……车毁了，人都死了……然后……然后那些死了的兄弟……又他妈活过来了！
见人就咬！
它们打不死！
打不死啊！”
后勤运输营？
‘驮马’车队？！
安德烈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他们等待的补给，原来早己葬送在此地，并以一种更恐怖的方式“回来”了！
他还想再问清楚细节，但就在这时，森林深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和混乱的奔跑声正在快速逼近！
显然，追着这些溃兵的东西，也跟着过来了！
“走！
快走！
向南！”
安德烈不再有任何犹豫，厉声命令，此刻任何停滞都是自杀。
现在，这支原本只剩五人的残兵队伍，瞬间膨胀到了九人（包括担架上的马克西姆），外加三个惊魂未定、几乎失去战斗力、弹药恐怕也所剩无几的“驮马”车队溃兵。
危机看似暂时解除，但更大的危险，正尾随而至。
他们必须在这片死亡森林里，抢在那些东西合围之前，找到那个渺茫的希望——红星农庄。
安德烈最后望了一眼传来可怕声响和隐约枪声的密林深处，转身用力挥手，催促着这支庞大却脆弱不堪的队伍：“快！
保持安静！
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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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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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克萨娜赶紧查看马克西姆的情况，脸色更加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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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声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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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动静……”谢苗诺夫压低声音，指向左前方，“不是那些玩意儿……是人，在跑！”
透过密集的树干和雨帘，安德烈隐约看到大约一百米外，有几个身影也在林间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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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带着哭腔大喊，声音撕裂，“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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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运输营？
‘驮马’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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