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洇开一层薄白，宛如轻纱般的晨雾，温柔地包裹着车站，使其轮廓在朦胧中若隐若现。
候车厅的玻璃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细腻的水汽，恰似一层梦幻的薄纱，早到的旅人用袖口轻轻擦出一小块透亮之处，透过那片清澈，能瞧见里面亮着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仿佛是浸在牛奶里的珠子，朦胧且柔和。
进站口的老式铁门发出“嗤”的一声，仿佛是打破宁静的轻响，吐出一个人影。
那人肩上的帆布包沾染着清晨的露水，在微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脚步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留下浅淡的水印，仿佛是在大地上书写着独有的痕迹。
卖早点的推车稳稳地支在台阶边，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豆浆和油条那诱人的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撩拨着人们的嗅觉。
摊主正低头专注地用抹布擦拭着铁盘，油星子溅落在裤脚，他却只是微微皱眉，并未恼怒。
道路尽头传来长途汽车进站的鸣笛声，悠长而响亮，宛如一把锐利的剑，划过晨空，惊飞了站台顶梁上栖息的几只麻雀，它们扑腾着翅膀，慌乱地飞向远方。
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提着油灯，那橙色的光在薄雾里晕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恰似水中泛起的涟漪。
旅人见状，急忙拎着行李箱小跑起来，轮子碾过地面发出的“咕噜”声，混着远处早点摊那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清晨的车站里缓缓漾开，仿佛是一首独特的晨曲。
惊夜雨收了手机，踱步来到一个卖早点的小商贩摊前。
摊主是个黑瘦的老人家，虽摊子不大，可东西却摆放得十分齐全。
“大叔，来个手抓饼，加个鸡蛋，多放点香辣酱。”
惊夜雨说道，声音中带着清晨的朝气。
大叔满脸微笑，眼中透着和善，开口问道：“小伙子，真早啊，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准备回家。”
惊夜雨随口敷衍了大叔一句，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车站内陆续到来的人群。
大叔熟练地打了个蛋，放到面皮上，接着问道：“小伙子，要鸡翅培根吗？
刚进的货，很新鲜。”
“不用了，大叔，我喜欢吃原味的手抓饼，放的东西多了吃不惯。”
“好勒，小伙子稍等，马上就好。”
惊夜雨看着人们陆陆续续来到车站，喃喃自语道：“这么早就这么多坐车的人了，一会得早点挤上去，不然搞不好要站几个小时。”
“小伙子，给你。”
大叔将手抓饼装到塑料袋子里，递向惊夜雨。
惊夜雨接过手抓饼：“大叔，多少钱？”
“3块，放心，我们家的价格绝对公道。”
惊夜雨从口袋里掏出5元递给大叔。
“来，小伙子，找你的2块。”
惊夜雨接过钱，转身正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
来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头深深地埋在帽子里，帽子两侧有长长的发丝俏皮地戳落在两侧。
接着，传来一个细腻软糯的声音：“老板，来个手抓饼，加蛋，要香辣酱，其他的就什么也不要了。”
“好的，小姑娘。”
惊夜雨的脚步猛地顿住，那声音仿佛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他的心弦上，泛起层层涟漪。
惊夜雨的脑海里，一个人影迅速浮现出来。
他缓缓转身，目光急切地在姑娘帽檐的阴影里探寻，喉头动了动，带着一丝不确定，轻声开口喊了一声：“……阿宁？”
姑娘缓缓抬眼，帽檐下露出那双他无比熟悉的、藏着点点星光的眼睛，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夜雨。”
阿宁话音刚落，惊夜雨眼疾手快，己经把钱放到大叔摊前：“大叔，她这份我一起结了。”
阿宁赶忙伸手去拦，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惊夜雨的手背，像是触碰到了炽热的炭火，触电般地缩了缩：“别，我自己来。”
说着，急忙摸出钱包。
惊夜雨却轻轻地把她的手推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当年你给我带了半年早餐，这点钱算什么。”
阿宁还想争辩，大叔己经把手抓饼递过来了，笑着打趣道：“小年轻别推啦，有人乐意请客，多好的事儿！”
阿宁红着脸，终究没能拗过，低头咬了口手抓饼，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下次我请你。”
惊夜雨望着她，嘴角咧开，露出灿烂的笑容，应了声：“好，等你请。”
“阿宁，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
自从你转到三班，都没人给我带早点了。”
惊夜雨可怜巴巴地看着走在身后的阿宁，眼神里满是委屈。
阿宁吃了口手抓饼，白了他一眼：“你呀，自己不会找地方去买吗？”
惊夜雨耷拉着脑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你还不了解我，起那么早去买个早点，还不如让我去死，早上实在是起不来，现在没有士兵叫我起床，我能睡到上早自习。”
阿宁听了，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想让我买早点首接说就好了，这拐弯抹角的。”
“行了，以后我会给你带早点的。
不过……不过什么？”
惊夜雨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阿宁。
阿宁搓了搓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双倍价格哦。”
“就这？”
惊夜雨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哥给你三倍。”
阿宁眼里瞬间亮起了小星星，兴奋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放心。”
惊夜雨自信满满地表示，“小钱，都是小钱，哥可是坐拥小几百的男神。”
阿宁看着臭屁的惊夜雨，无奈地摇了摇头：“夜雨，你这么早是要去哪里？”
聊到这话题，惊夜雨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有些沉重，像是被乌云遮住了阳光：“我外婆走了，我准备回去送送外婆。”
“林阿婆走了吗？”
阿宁一脸难过地低下头，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动，林阿婆那温和慈祥的脸瞬间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从前，她总喜欢在巷口坐着，每当看见自己放学，便会笑眯眯地往她手里塞块桂花糕，嘴里念叨着“阿宁多吃点，长高高”。
“林阿婆对人可真好……”阿宁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抬眼望着惊夜雨，眼神里满是安慰，“你阿婆是个好人，她这一路走得该很踏实，你别太难受啦。
等你回去，代我给你阿婆上炷香呀。”
阿宁顿了顿，又轻声说道，“要是有空，我也想去送送她，你外婆出殡是哪天呀？”
惊夜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声音有些发哑：“后天清晨。”
阿宁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抓饼袋子，声音又低了些：“我也得回老家了，我妈病着，得回去照顾我妈……”惊夜雨望着阿宁，眉头紧紧拧成个“川”字，声音里满是关切：“阿姨老毛病又犯了？
你一个人照顾得过来不？”
阿宁垂眸，轻轻地把碎发别到耳后，神色有些黯然：“医生说慢慢养着就行，我妈这病你是知道的，一累着就会发作，还好现在我弟也能搭把手了，不碍事的……”阿宁话没说完，惊夜雨猛地抓住她手腕，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急切：“要是你后天过来，火车站人杂，我去接你！
你……你别嫌我啰嗦，就当……就当是替外婆去接你。”
阿宁望着他发红的耳尖，不禁想起从前外婆总说“这俩孩子，该是有缘分的”，鼻尖一酸，眼眶湿润了，轻轻嗯了声。
“7点半到双阳镇的车要发车了，请大家到五号口检票上车。”
广播里传来清脆的声音。
惊夜雨冲阿宁挥挥手：“那就这么说定了，阿宁，我去检票了。”
惊夜雨费力地挤到五号检票口，好不容易上了长途公交车。
如果路上顺利，那么晚上就可以到双阳镇了。
他把书包放到座位架上面，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去。
电话那边传来母亲低低的哭泣声，那哭声仿佛一把锐利的刀，一下下割着惊夜雨的心。
“你妈在那边哭的伤心。”
接电话的是惊夜雨的父亲，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坐到车了没有？”
“在车上了，爸。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惊夜雨父亲语气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你外婆走得突然，你妈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整晚整晚的哭，娃，别回了，听你外婆的话，你回家，你外婆出殡，怕是要出事。
爸我想回，你就让我回吧，唉，罢了，回就回吧，你到镇上了，去一趟家里的铺子，把铺子里的五帝钱带身上，明天一早再回小井村，晚上就别摸黑走老林子了。
你外婆走了，这老林子晚上怕是要不太平了。”
惊夜雨听了父亲的话，脑袋“嗡”的一声，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他心里想着，都21世纪了，家里人怎么还这么迷信，建国以后，都说动物不准成精了，怕个什么呢。
但想着母亲如此伤心，父亲又这般严肃，他还是敷衍地回了句“知道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过路口，惊夜雨靠着车窗，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街景，身旁的空位一首没人坐。
忽然，他感觉有人在轻轻碰自己的胳膊。
转头一看，是个女生站在座位旁，白色帆布鞋尖微微点着地板，像是在打着无声的节拍。
她梳着半扎发，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露出小巧而精致的耳垂，上面坠着颗银亮的小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眼睛像盛着夏末的碎光，清澈而明亮，笑起来时眼角有颗小小的痣，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格外显眼。
校服外套松松搭在手臂上，领口别着的校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惊夜雨，”她声音带着点刚跑上车的微喘，如同清晨的鸟鸣般清脆，“这个位置……有人吗？”
惊夜雨认出是同班的琼美，连忙把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没人，坐吧。”
琼美坐下，把外套叠好放在腿上，额角还有点薄汗，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晶莹的光。
“嗯，还好是赶上了，不然就该重新买票了。”
她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早知道你也请假，我跟你一起走了。
害我一大早过来抢票，惊夜雨，你要去哪？”
惊夜雨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琼美：“回老家，你呢？”
“我也回老家。”
“哇，好巧啊。”
琼美把叠好的衣服递给惊夜雨：“帮我拿下衣服，我放下书包。”
惊夜雨抬手接过琼美递过来的衣服，一股清幽的香气瞬间飘入他的鼻孔里，那香气淡雅而宜人，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惊夜雨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鼻尖残留的清香让他喉结不自觉地轻滚，脸微微一红：“你衣服……好香。”
话出口才觉唐突，耳尖隐隐发烫。
琼美低头笑了笑，笑容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般灿烂：“奶奶晒的槐花香囊，她说带着出门平安。”
说着从外套内袋摸出个绣着碎花的小香囊。
惊夜雨盯着那香囊，指尖悬在半空没敢接，喉间又干又涩，仿佛被那股香气迷了心智：“槐花香……和老家春天一样？”
琼美将香囊搁在两人中间座位扶手上，睫毛忽闪忽闪的，宛如蝴蝶的翅膀：“奶奶说槐花是老家的魂，我、我也说不明白。
你听——”咔嗒声里，琼美忽然哼起童谣，那旋律轻柔而舒缓，仿佛带着岁月的温度。
惊夜雨没听过调子，却莫名觉得熟悉，仿佛在记忆的深处，也曾响起过这样的旋律。
他偏头看着琼美，眼神里透着好奇与专注：“这歌…...有名字不？”
惊夜雨轻声问，生怕扰了这轻柔的旋律，仿佛它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琼美停下，耳尖微微泛红，如同熟透的樱桃般可爱：“叫《槐花路》，奶奶哄我睡时总唱，说老家用槐花铺过十里长街呢。”
惊夜雨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槐花纷飞的画面：洁白的槐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雪花般轻盈，铺满了青石板路，那场景如梦如幻。
“你回老家，是去看槐花？”
琼美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期待与向往：“每年都盼，槐花落在青石板上，能积厚厚的白，踩上去咯吱响，像在和老街聊天。”
公交车报站的声音混着引擎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仿佛给琼美半扎着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柔和而温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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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夜雨盯着那香囊，指尖悬在半空没敢接，喉间又干又涩，仿佛被那股香气迷了心智：“槐花香……和老家春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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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咔嗒声里，琼美忽然哼起童谣，那旋律轻柔而舒缓，仿佛带着岁月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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