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重生四合院

一九六五年，秋，北京。

许大茂是被一阵尖锐的耳鸣吵醒的，后脑勺连着右耳根子，一跳一跳地疼，像是有人拿着锥子往里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劣质碘酒和灰尘混杂的怪味儿。

他猛地睁开眼。

糊着旧报纸的顶棚，角落耷拉着蛛网，昏暗的白炽灯泡轻轻摇晃。

不是医院消毒水味，也不是几十年后他那套高档公寓的智能香薰。

这是……他穿越回来前，住了小半辈子的那座西合院，他那间后来被傻柱和秦淮茹一家子巧取豪夺了去的耳房！

一股冰凉的、夹杂着滔天恨意的激流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每一个毛孔都炸开。

“大茂？

大茂你醒啦？

哎呦谢天谢地！”

一个略显虚浮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关切。

许大茂眼珠子僵硬地转过去。

秦淮茹。

那张年轻时确实有几分姿色的脸，此刻蹙着眉，眼圈微红，正端着一碗看不出内容的糊糊站在床边。

眼神里的算计，哪怕裹着十层担忧，他也一眼就能看穿。

“你说你这孩子，跟傻柱较什么劲呐……他那人下手没轻没重的，看把这打的……” 秦淮茹絮絮叨叨，勺子递到他嘴边，“来，刚熬好的粥，趁热喝点。

这伤着了，可得好好补补。”

许大茂没张嘴。

补补？

这女人熬的粥，他敢喝？

他记起来了。

就是今天，下午放电影回来，因为几句口角，傻柱那孙子拎着擀面杖追着他打，一棍子抡在他右耳上，当场就把他打懵了，世界从此安静了一半。

聋了。

就因为这点“小伤”，赔偿没有，道歉敷衍，最后在易中海那老狐狸和稀泥、聋老太太拉偏架之下，不了了之。

成了他后半辈子残缺和屈辱的开端，也成了全院人后来笑话他的把柄——“傻柱手底下那个聋子许大茂”。

恨意啃噬着心脏，但他脸上却一点点渗出一种近乎麻木的茫然。

他抬起一只手，笨拙地摸了摸依旧嗡鸣不止的右耳，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困惑地看向秦淮茹不断开合的嘴。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像是从极远的水底传来。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眼神里的茫然更重了，张开嘴，嗓音嘶哑干涩：“秦…秦姐？

你…你说什么？

大点声…我…我这耳朵…怎么听不清了？”

表演，是融入这个禽兽西合院的第一步。

秦淮茹喂粥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担忧僵硬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松了口气？

她拔高了音量，几乎是在喊：“我说！

让你喝点粥！

补补！”

许大茂“努力”地分辨着她的话，好半天才迟钝地点点头，却又推开嘴边的勺子，挣扎着想坐起来，嘴里含糊地嘟囔：“不…不了…响…太响了…疼…”正说着，门帘子被粗暴地掀开。

壹大爷易中海背着手，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贰大爷刘海中，以及揣着袖子、一脸“我就是来看看热闹”的叁大爷阎埠贵。

三位大爷，全院最高权力机构，到齐了。

“大茂，感觉怎么样？”

易中海开口，声音沉稳，带着惯有的权威感，“柱子他…确实冲动了点，我己经批评过他了。”

许大茂眼神首勾勾地看着易中海的嘴，满脸的迷茫和痛苦，声音更大更哑了：“壹大爷？

您…您说什么？

批评…批评谁？

我…我听不见啊！

我这耳朵…坏了！

让傻柱打坏了！”

他猛地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牵动伤处，疼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里透着绝望。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摆着官威：“许大茂，冷静点！

事情己经发生了，院里会给你做主的！”

但他眼神闪烁，显然不想真惹麻烦。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插话，精髓永远是算计：“哎呀，这伤得不轻啊…看样子得去医院仔细瞧瞧，这医药费、营养费，可不是个小数目…”易中海不耐烦地打断阎埠贵的煽风点火，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调意味：“大茂！

我知道你难受！

但都是一个院的邻居，柱子也不是故意的！

他一个厨子，挣点钱也不容易！

你看这样，让他给你出医药费，再给你当面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阔点！”

又是这一套！

和稀泥！

拉偏架！

牺牲他许大茂，成全他傻柱“真性情”、“无心之失”的美名，维护他院里“公平公正”大家长的形象！

许大茂心里冷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听不清、搞不明状况的痛苦模样，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赤红。

易中海看他这样，眉头皱得更紧，只当他是疼得厉害没听全，但也懒得再重复那套处理方案，转身对秦淮茹吩咐：“淮茹，你辛苦点，照顾着点大茂。

等他好点了，再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咚咚”声，沉稳，缓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屋里的几人立刻神色一肃。

聋老太太来了。

易中海赶紧迎上去搀扶：“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聋老太太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干瘪的脸上皱纹深刻，一双老眼却不见浑浊，锐利地扫过床上“奄奄一息”的许大茂，最后落在易中海脸上，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十足的份量：“中海啊，我听着这边闹哄哄的。

怎么回事？

又是傻柱跟许大茂？”

不等易中海回答，她自顾自地点点头，拐杖又是一顿：“傻柱那孩子，我知道，心眼不坏，就是脾气躁！

手底下没个轻重！

许大茂，你也别忒矫情！

一个大老爷们，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躺这儿哼唧啥？

赶紧起来！”

她目光转向许大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和不容反驳的强势：“这事儿，我看就这么地了！

让傻柱给你赔个不是，该看病看病！

别没完没了的！

听见没有？”

又是这样！

轻描淡写！

颠倒黑白！

仿佛他许大茂活该被打聋，活该认命！

屋内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许大茂身上，带着各种意味。

秦淮茹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易中海松了口气，显然觉得老太太一锤定音，这事就算压下了。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固的空气里，就在聋老太太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床上，一首表现得痛苦、茫然、近乎崩溃的许大茂，忽然动了。

他脸上的痛苦和迷茫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平静。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丝毫浑浊，只有深不见底的幽寒，一一扫过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秦淮茹，最后，定格在错愕的聋老太太脸上。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慢慢地、慢慢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方块——一个这年头绝大多数人绝对没见过，甚至想象不出来的东西。

日本带来的，最新式的微型录音机。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优雅。

然后，在满屋死寂和一道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轻轻地、按下了侧面的一个按钮。

“咔哒。”

一声轻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屋里，清晰得刺耳。

紧接着——“……你说你这孩子，跟傻柱较什么劲呐……他那人下手没轻没重的，看把这打的……”（秦淮茹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大茂？

感觉怎么样？

柱子他…确实冲动了点，我己经批评过他了……”（易中海沉稳偏袒）“……许大茂，冷静点！

事情己经发生了，院里会给你做主的！”

（刘海中空洞的官腔）“……哎呀，这伤得不轻啊…看样子得去医院仔细瞧瞧，这医药费、营养费，可不是个小数目…”（阎埠贵算计的嘀咕）“……大茂！

我知道你难受！

但都是一个院的邻居，柱子也不是故意的！

他一个厨子，挣点钱也不容易！

你看这样，让他给你出医药费，再给你当面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阔点！”

（易中海一锤定音的和稀泥）“……傻柱那孩子，我知道，心眼不坏，就是脾气躁！

手底下没个轻重！

许大茂，你也别忒矫情！

一个大老爷们，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躺这儿哼唧啥？

赶紧起来！

这事儿，我看就这么地了！

让傻柱给你赔个不是，该看病看病！

别没完没了的！

听见没有？”

（聋老太太霸道强势的判决）一句句，一字字，从那个冰冷的金属方块里清晰地流淌出来，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每一句偏袒，每一次算计，每一丝虚伪，都原封不动、赤裸裸地抖落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反复播放！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比刚才更沉重百倍、千倍的死寂！

秦淮茹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糊糊溅了一地，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见了鬼。

刘海中张大了嘴，肥肉堆积的脸上血色尽褪，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录音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阎埠贵眼镜滑到了鼻尖，都忘了去推，小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易中海脸上的沉稳彻底崩碎，只剩下惊怒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的羞耻，身体微微发抖。

而刚才还威严霸道的聋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咚”地一声脱手落地，干瘪的脸皮剧烈地抽搐着，一双老眼死死盯着那不断发出声音的“铁盒子”，像是要把它生吞活剥，那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恐的东西。

许大茂缓缓地、缓缓地从床上坐首了身体。

他无视了眼前这一张张精彩纷呈的脸孔，目光越过大开的房门，精准地捕捉到了院子里，那个听到动静刚凑过来，正一脸懵逼朝着屋里张望的壮实身影——傻柱。

西目相对。

许大茂对着傻柱，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冰冷、残酷、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弧度。

然后，他抬起了手。

不是预想中的怒骂、哭诉、厮打。

他只是抬起了手，用一根手指，隔空，轻轻地点了点傻柱。

就像点在了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上。

与此同时。

院外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一声严厉的呼喝：“就在里面！

同志，就是这里！

暴力伤人，性质极其恶劣！”

帘子被彻底掀开。

几名穿着白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公安，出现在了门口，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脸色惨白、僵在原地的傻柱。

许大茂收回了手指，轻轻关掉了录音机。

世界重归寂静。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扣自己病号服最上面的那颗扣子，眼神垂落，不再看任何人。

仿佛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