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凝月照夜明

江忱月爱了顾晏礼七年，既是助理也是情妇，什么正经名分都没有。

整个圈子都知道，顾家掌权人顾晏礼有三不娶。

一不娶不干净的，二不娶太廉价的，三不娶江忱月。

恰巧江忱月最经常被人提起的两件事，就是高中时那段“不干净”的经历，和从大学持续至今坚持舔顾晏礼的廉价。

有人借着醉意调侃：“江忱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养女，脸和身材倒是真顶，顾总既然要订婚了，不如丢给我玩玩。”

顾晏礼笑意不明：“你大可以试试，能让她主动离开我，算你大功一件。”

他说这句话时江忱月就站在门外。

紧攥的手机上显示着两条消息。

一条是顾晏礼通知她过来接他，她照旧回了句“来啦”。

另一条来自沈泠。

高中霸凌她三年，让她至今无法摆脱梦魇的罪魁祸首。

“我和晏礼已经准备订婚，识相点就自己滚。”

……

江忱月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对谁的话作出反应。

带着热意的水痕从眼角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时，她的心脏开始后知后觉地抽痛。

面前的门被拉开，顾晏礼率先走出来。

见到她微红的眼尾和可怜的泪痕，眸色深了几分。

他不意外江忱月等在门口，也不在乎那些话被她听见。

他带着她回到车旁，好心情地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唇。

注意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迎合他，他抬起她的下颌。

“怎么了，不开心？”

“只是实话实说，我不可能娶你。”

语气里暗含着警告，江忱月对上他淡漠的眼眸，还是控制不住心底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知道。”她说。

他们靠的那么近，呼吸交融，仿佛一对甜蜜的恋人。

“我怀孕了，怎么办？”

顾晏礼的手不自觉加重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

“交给沈泠安排，她不会在意你和孩子的存在。”

上位者的规则将江忱月排斥在外，他也会给未婚妻子最基本的尊重。

一个落魄江家的养女，沈家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江忱月握住他的手，眼底含泪，却难得露出些责问。

“为什么偏偏是沈泠？”

他明明知道，沈泠在高中霸凌了她三年。

顾晏礼沉了神色。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想留在我身边，就乖一点。”

他拭去她脸上溢出来的泪水，动作称得算温和，

但他的声音冷得可怕。

“当年她向你道过歉，那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

“今晚我回老宅，你自己回去。”

顾晏礼挽着外套径自离开，修长挺拔的背影透着股沉郁和不耐。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不欢而散，江忱月独自在原地静默。

她抚上平坦的小腹，无尽的彷惶随着黑暗包裹着她。

沈泠真的会让她的孩子平安降生吗？

答案是否定的。

江忱月带着满身疲倦回到她和顾晏礼的家时，门房已经打开，明亮的灯光从里面照了出来。

她看到了站在客厅等着她的沈泠。

有很多年没见了，但沈泠那股瞧不上她的嫌恶依旧没变。

“听晏礼说你怀孕了。”

陈述句，透着股森冷的寒意。

江忱月的身体本就无法摆脱名为“沈泠”的恐惧，听到这句话后更是僵在了原地。

顾晏礼竟然这么快就告诉了沈泠。

还告诉了她房门密码，让她可以直接过来处理。

江忱月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扶着墙壁，难以掩饰脸上惨败下去的血色。

她强撑着驱赶：“请你出去，这是我家！”

沈泠笑得轻蔑，扫视她的眸子高高在上。

“一个连小三都算不上的情妇，在我未来丈夫的房子里赶我走，你不觉得好笑吗？”

“江忱月，七年过去了。”沈泠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你还是一样低贱廉价。”

江忱月的身体开始无法自控地颤抖，冷汗从额角冒出来，在灯光下反射出一层浅浅的冷光。

沈泠靠近她，很满意她的眼底的恐惧和颤栗的呼吸。

“你有多脏，你的孩子就有多脏，我还没大度到连着小畜生一起包容。”

站在暗处的保镖走出来把江忱月压在地上。

房门被关上，连同江忱月的挣扎和求救一同禁锢在隔音良好的房间里。

她和顾晏礼养的小猫团团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又被保镖拎起来重重丢进厕所里。

沈泠如高中时一样退后几步冷眼旁观着。

这种事情，她从不需要亲自动手。

“打胎打胎，自然要有‘打’这个过程。”

她还是笑着，姿态娴雅舒适，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独特的表演。

“动手要准一点，可别伤到其他地方，我还想玩久一点呢。”

江忱月惊恐地看着他们，口鼻被死死捂住，她连呼救都只能发出呜咽声。

两名保镖控制住她的身体，另一名保镖拿出一根粗重的铁棍。

黑色残影砸过来，江忱月的瞳孔骤缩。

剧烈的痛感从小腹处传到全身，她被迫绷紧了所有的肌肉和神经。

一棍……三棍……九棍……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是狰狞的人脸和嘲讽的笑意，还有……生命流逝后刺鼻的腥甜。

江忱月期待过这个孩子的降生。

也做好了孩子父亲不接受它的准备。

仅剩的那点不甘心，驱使着她的自以为是。

她以为顾晏礼的反应是愿意留下这个孩子的。

原来，只是要把选择权交给他的妻子，交给沈泠。

七年啊……

换来她在病房绝望的七天。

顾晏礼没来看过她一次。

信息石沉大海，电话全部拒接。

打开手机，却收到了顾晏礼和沈泠即将订婚的新闻推送。

全篇都在夸两人的登对和郎才女貌。

当她看到顾晏礼的采访内容时，终于彻底崩溃。

“我与阿泠自幼相识，她聪颖明媚、坚韧善良，从高中起我就认定她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善良……

唯一的妻子……

顾晏礼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靠坐在病床上，把江忱月揽入怀里。

“她不是你，沈家给了她骄纵任性的底气，她本性不坏，我与她夫妻一体，在外自然要尊重她。”

“是吗？霸凌我欺辱我是本性不坏？殴打我害死我的孩子是本性不坏？”

她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顾晏礼按住她，语气里有些不耐。

“乖一点，她这次确实过分了些，等婚后她生下孩子，我们再生一个。”

男人可笑的安抚，换来她心脏钝痛。

真好笑啊，她就这么低贱吗？

江忱月笑出了眼泪，她没有办法忘记，她对顾晏礼毫无尊严的爱意的由来。

高中毕业，十八岁成人礼，沈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播放用她的身体和脸生成的视频。

大屏幕里男欢女爱，现场所有人对她进行视线凌迟。

她爬上高楼，半边身体已经跨出平台。

是顾晏礼救下她，陪她治疗护着她回归正常生活。

顾晏礼知道，除非她死了，否则永远没有办法放弃爱他。

这是她的病，无法治愈的心病。

所以他才那样有恃无恐。

可是……

她按上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已经惨烈死去，连带着她的心神也被分割了一半。

“放过我吧。”江忱月无力地靠在他怀里，眼泪浸透他胸口的衣物，“不会再有以后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低，顾晏礼正想侧耳去听，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是沈泠打过来的电话。

“晏礼，该陪我去选婚纱了。”

沈泠骄矜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顾晏礼放下神色麻木的江忱月，站起来为她压好纯白的被角。

“好好休息，等我来接你出院。”

说完毫无留恋转身离去。

江忱月的心脏痛得呼吸不上来，她控制着冰冷发麻的手打开手机。

拨通了那个十年都没有联系过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