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招就两个，走路用小步，闭嘴不说话。
今天，本性回归的我，就钻进花园里遛猫逗狗去了。
母亲拎猫一样把我拎出来的时候，我以为又要挨训。
可是母亲却沉默地擦干净我的脸，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
1
皇宫又来了旨意。
无外乎就是催促爹爹赶快回去守边关的。我们家里这种旨意的圣旨都堆成堆了。
我就搞不明白，朝廷没有别的将军了吗?天天逮着我爹爹一个人驱使。
更没搞明白的是，母亲说，此次点名要我去接旨。
行吧，反正就是再装一下大家闺秀嘛，小步走……可是这次母亲拉着我走得很快，她说，不能让陛下久候。
他们认为圣旨就相当于陛下。
果然，一道圣旨把父亲先夸了半天，最后就是让父亲快快回去边关。
然后张公公从袖子里掏出第二道圣旨，是夸我的，然后把我封了怀顺郡主，叫我速速入宫为端和公主伴读。
宣旨的张公公一脸喜气地恭喜我，说还未及笄就封郡主的，我是头一份，这是皇恩浩荡啊。
张公公喊我怀顺郡主的时候，我还是懵的。
我就是连家嫡次女连年，爹爹前不久打了胜仗回朝，受封为一品大将军。
爹爹接过圣旨，眉头紧锁，他在受命于更危难之时，眉头的川字，也没这么深过。
回到房间我偷偷问母亲，这次的战事很难吗?爹爹怎的这样忧心。娘亲只是摇摇头不答，哥哥冲进来问我: 年儿，你想进宫吗?如果不想，我……母亲的一道眼神打断了哥哥的话。
进宫做公主的伴读吗?我的祖母是温盛长公主，温婉和气，知书达理，我可喜欢祖母啦，我想宫里教导出的公主，大概都是这样的吧。我点点头。
娘亲叹了一口气，松开握住我的手，抚了抚我的头。
我只觉得娘亲今天握住我的力气大了些，手背上留下几道发白的痕迹。晚些，姐姐也回来了，好几天没见着姐姐了，我提起裙摆，就找姐姐去了，姐姐和娘亲在一处。我脚步停在门外，想吓一吓她们，就听见了她们的话:
连家，一定得有个女儿进宫吗?
安儿，想来年儿以郡主身份进宫，总比你进宫要好，公主出嫁了，年年没准就回来了，圣上……圣上还是怜恤连家的。
我一下子推开门，果然把她们吓了一跳，然后蹭到姐姐身边撒娇: 臭姐姐，回来了还不快快来看香香妹妹，小心更臭了。
其实我的姐姐国色天香，尤其精通书画，才女之名久负京城。
姐姐扑哧一声就被我逗笑了，散去一脸的愁容。你看吧，我就知道离了我这颗开心果是不行的。
进宫那天，母亲为我装扮，头上的钗环戴了又摘摘了又戴，怕多了为人侧目，又怕少了不够体面。带的东西并不多，祖母说端和公主受宠，我跟在她身边，自然不会缺什么，母亲便只收拾了我日常用惯了的几样东西。
那天，有阳光，有柔柔的风，母亲和姐姐停在宫门口。
小宫女领着我到了公主的柔福宫，未进殿内，就听着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端和公主正指着手，嘴里焦急地喊着: 那儿那儿。小心着点，这可是太子哥哥送我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满院子扑腾，一只小白猫正在飞檐走壁。
我嘴里模仿着小猫发出几声呼唤，一手示意公主安静，一手叫院子里的人都别动，学着猫叫轻轻地往小猫的地方去。
说来，名冠京城的大才女之妹，连家二小姐—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终日只知遛猫逗狗。
于是，闹了公主满院子的小猫咪，此刻温顺地在我的手下，顶着脑袋求撸。
小公主一脸惊讶地凑过来，我，我能摸摸吗?
我点点头，让她学着我的样子。
那天下午，我就与端和公主蹲在地上，拿着小鱼干，跟与我同一天到公主殿里的小猫咪，建立了一下午感情。
公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她真开心，一下午交了两个朋友——我和小猫咪，为了纪念这一天，她给小猫咪取名为初六。
我看了看跟我并肩蹲着的，也没半点闺秀样子的公主，觉得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的眉头都白皱了。
一连几天，我们早上起来就找初六，然后两人脑袋碰着脑袋，撅着屁股，对着初六喵喵叫，你一手我一手地撸着初六的毛。
短短几天，初六已经在我们面前露着肚皮打滚了，这说明，我们是自己人啦我看着公主亮晶晶的眼睛跟红扑扑的脸蛋，还有手中软乎乎的小白猫，觉得张公公说的对，皇恩浩荡，连交朋友的事情都替人想到了，公主伴读这活可太适合我了，瞧母亲和姐姐担忧的。
只是陪公主长大的奶娘若松姑姑咬着牙念叨我俩: 一个没有公主样，一个没有郡主样。
这天，我俩正蹲在地上撸初六的时候，太子来了。
端和一把扑了上去，甜腻腻地喊皇兄。
这场面我好熟悉啊，好像我平时就是这么跟哥哥撒娇的，有点想他了，也不知道他跟爹爹在边关好不好。
直到若松姑姑提醒，我才想起要向太子行礼这回事，可是这礼怎么行来着?
我朝着太子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愣住，太子轻轻一笑，无碍，我看怀顺郡主同端和很是要好，端和是我的妹妹，怀顺便也像是我的妹妹一样，这样反倒亲切，俗礼便免了吧。
嘿，你认识我。我眨巴眨巴眼。
太子好像读懂了我眼中的疑惑，连家的嫡次女连年，新封的怀顺郡主，早是京城里的名人了。
我一乐，比我姐姐还有名吗?
太子一笑，还没回答，端和就拽着他的衣袖道: 皇兄，这几日我们跟初六关系可好啦。
初六?
就是你送给我的小白猫，我叫它初六。说着，一个劲朝我摆手，让我把初六抱过去。
好家伙，我一把抱起初六，就像是把自家得意的小宝贝拿给别人看一样地抱到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别怕，初六很乖，你可以像这样摸摸它脑袋。我一边说一边示范了一下。
太子又轻笑一声，鼻息落在我头顶。伸手摸了摸初六，赞赏道: 果然很是乖顺。
若松姑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太子殿下，猫儿乖顺，可两位主子天天围着一只猫，没点样子，您管管吧。
太子却道: 难得见端和这般开心，也有人伴着，在自己宫里闹一闹，无碍的。
若松姑姑听了，也没了声响。
看吧看吧，太子殿下这是夸我把公主陪得好呢。
那之后，我越发得意了，带着公主一头钻进花园中，宫里的花园可比将军府上的大多啦，奇花异虫更是多之又多。只是惹得端和宫里的丫鬟太监天天着急，生怕他们的公主丢了。
一个个跟在我身后喊我小祖宗，问我今天能不能消停点。
真是的，皇宫虽然大，围墙却那样高，真能丢了不成?
我跟端和正勾肩搭背，笑嘻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端和公主。
眼见公主脸色一变，完了。
2
然后……然后我便跟端和一道被罚站了。
来柔福宫的人正是教习王嬷嬷。
王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虽是嬷嬷，却是太子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她是见惯大场面的，气度不输一些官宦家属，此刻，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位子上品茶。
喝完一口茶，茶杯悠悠放下，说来，今儿个是第一次见怀顺郡主，郡主不知宫中礼仪本该原谅。
一听这话里有松动之意，我连忙点头。
只是郡主既是公主伴读，便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没有一人罚站，另一人能安然坐着的道理。
得，就是还得继续站着呗。我跟公主相互呲了个牙。
一下课，我便和公主摊在地上，一众丫头婆子慌慌忙忙地把我俩抱到椅子上，准备脱了鞋子给揉揉的时候，太子来了。一听见太子的声音，公主扑到太子怀里委屈起来，皇兄。
经过王嬷嬷的多日教导和若松姑姑的提点，我朝太子行了个礼。
太子抬手叫我起来，怀顺，我说过了，你也同我妹妹一般，不必行这些虚礼。
我得意地朝若松姑姑两手一摊。
惹得太子一脸笑意。
太子揉了揉公主的小脸，递上一盒子糕点，不委屈了，王嬷嬷也是职责所在。
呀，桂玉斋的糕点，公主一见糕点，一扫愁眉，还很讲义气地抱着糕点到我面前，年年快来尝尝，是我最喜欢的糕点。
看着软糯糯的糕点，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跟公主脑袋碰着脑袋抢起糕点来。
我跟你讲，祥禾坊的白玉山楂糕也好吃呢。我嚼着满嘴的奶香味，酸酸甜甜。
是吗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公主亮着眼睛看我。
嘿，说起糕点，我可就不困了。跷着二郎腿，叽里呱啦把我平日里吃过的糕点全报了一边。引得一旁太子嗤笑一声。
我一顿，完了，刚刚吃得太尽兴，我这姿势不会被太子告了王嬷嬷吧。赶紧伸手往旁边一捞，糟了，糕点都被我们吃光了，没给太子留一块他不会生气吧。
我这动作，引得太子笑容又大了些，今日来，不知怀顺郡主喜好，只带了一份糕点，郡主所说的铺子我都记下了，下回定记得带双份的来。
太子给我俩太能吃都找了这么好的理由，哎呀呀，才不像若松姑姑只会说我俩再吃就圆的看不见眼睛了。
太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哎太子的笑太好看了。
后来，还是端和一再跟我保证，太子一定一定是站我们这边的，绝不会把我们的所作所为告诉王嬷嬷一丁点，我才把一颗小心脏放回肚子里。
过了几天，发现太子果然没把我们出卖给王嬷嬷。
伴随着王嬷嬷的回归，还多了一位女先生。
我朝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贵族家的女子都是打小读书识字，不求出口成章，但求明仪知礼。
但我却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再看看一旁的公主也是瞌睡连连，赶忙团了个小纸团准备把公主丢醒，女先生的戒尺已然落在了公主的桌上。
今天又是被罚抄的一天。我撇着嘴跟公主说，下回上课能不能忍忍啊，咱俩罚抄的都要排到下个月了。
公主不甘示弱，那你早上可别再赖床了，王嬷嬷想新的惩罚都想发愁了。
好吧，我俩一个上午困一个下午困，就别五十步怨百步了。
抱着眼前的一堆白纸一个字一个字抄起来。
字有进步。我听见一声夸奖从头顶传过来。
你别说，成天被罚抄，东西没记下多少，这字果然是端正了许多。我一扬头对上那夸奖的声音，便看见一身玄蓝衣袍的太子，对着我笑，我一失神，毛笔在纸上画出一横来。完了，这张废了，又得重抄。
但是太子这次带了两份糕点耶，有我最喜欢吃的白玉山楂糕耶，这可是很难买的，以前都是靠哥哥才能吃上的。
世上哥哥一般好呀。
行吧，重抄就重抄了，太子的笑容又变得可爱起来。
吃完糕点，送走太子，我跟端和打着哈欠拿着笔又奋斗了一会儿，就困怏怏的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礼仪一天天地学着，初六还是一天天的撸着，王嬷嬷还是时常摇头: 初六都比你们两个优雅。
课一天天的上着，昨天的罚抄还没写完今天又有了新的内容，好在女先生似乎也不催促我们。
太子和他的糕点倒是来得频繁，一来二去我们就称兄道弟啦，只是我越发想念哥哥了。
我托着下巴喃喃念着哥哥的时候，太子轻声嗯?了一下，我看向他，他正看着我，一双眸子如星辰，我解释道说我不是在唤太子哥哥，我是想我哥哥了。
太子又笑，和天上的月亮一映衬，可真好看呀。我一高兴，又吃了两块糕点。
若松姑姑常常吓唬我们说，衣服都穿不得就好了。好在太子哥哥说，是因为我们长身体了。
某天，女先生心血来潮，说这两日要检查这段时间的罚抄，叫我们规整规整。
这还得了，我盘算了一下，抄不完根本抄不完，于是决定从今晚开始彻夜点灯，准备苦战，却连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准备打个哈欠满血复活的时候，陡然想起昨天没有完成的罚抄，忽然夯住，差点一口气没顶上来。
呜哇哇的跑到端和那边去，准备一起呜哇哇。
结果端和一脸平静的正在洗漱。
看见我一脑袋的傻样，扑哧一声笑出来，年年，今儿宫里设宴，王嬷嬷和先生都不来的。
我顿时多云转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呀，我刚刚差点一口气没过来，我没了，以后谁陪你玩呀。
端和一把捂住我的嘴，呸呸呸，别乱说，什么有的没的，咱们都长命百岁。说罢拍拍我的脑袋，快去梳妆，今日你祖母温盛长公主可要进宫呢。
我一听祖母要进宫，开心得不得了，有好些时日没见过她们啦，我进宫那时，是初春的天气，都大半年过去了啊。
又接着问，那我娘亲会进宫吗?
连夫人有诰命在身，也是可以进宫的。
那我姐姐呢?
你姐姐若是未出嫁，这回怕是得跟着温盛长公主进宫赴宴，而如今虽嫁给了小侯爷，但无诰命也算不上皇亲，除非特宣，不然是进不了宫的。端和认真的回答着我这些关于亲人的问题。
哇，公主知道得真多。
端和一下子被我逗笑了，小年年，是你太傻了，才连这些都弄不清楚。
什么小年年嘛，你也就比我大个两岁不到，怎么就倚老卖老起来了呢，但是没等我反驳，端和就推着我肩膀让我回去，别在她那耗着。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宫宴。
端和公主的位置很靠前，我的位置设在了端和的斜后方，我远远瞅着祖母和娘亲的方向，她们在朝着我笑。宫宴开始没多久，端和偷偷戳了戳我，年年，你可以去找你祖母和娘亲啦。
我看了看宴上许多姐姐们都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就傻傻地问: 不会被发现吗?
端和一笑: 小傻瓜，你我这样的岁数，还不在那些人的视线中的，快去吧。
这样的岁数咋了，我不大听得懂，就觉得端和的侧脸可太好看啦，我可太想亲一口啦。
祖母和娘亲的位置不算太显眼，我悄摸摸地跑过去，一下就腻在坐在祖母后方的娘亲怀里。
娘亲先是嗔怪了我一句，都进宫这么些时日了，还像个猴儿。却还是爱抚地摸了摸我的脸，抚着我的背，带着母亲的温暖，宫里可还吃得惯，住得惯?
我点点头，公主有个小厨房，平日里总做些我和公主喜欢吃的。
娘亲笑了笑，看来端和公主是个好相与的。
公主可好啦，我们是好朋友，还一起养了只小白猫，叫初六，娘亲祖母，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初六吗?
见着娘亲和祖母太开心了，我这絮絮叨叨的毛病又出来了。
说了好一会子，有点想去如厕，我就朝端和那看了看，你知道的，姑娘嘛，总喜欢手牵手去做这些事情。
可端和的位置上空着，这个家伙，都不等我，下回太子的糕点我要多吃一块
3
初冬的天气，夜间的凉意有些深。
从暖暖的宫殿里出来，纵然披了件斗篷，冷风还是吹了我一个激灵。
顺着路走了会儿一句嘲讽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你就是个书画无奇，才艺全无的废物公主。
与你何干。是端和的声音，我加快了脚步。
你跟你那个母后一样，自以为有父皇的宠爱，可到头来呢?你母妃死的时候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呢?去宫外清苦了五年。
啪的一声，我远远看见端和的一巴掌打在了五公主的脸上。
我与端和虽日日玩闹，但身处后宫，有些事情，不想知道都很难，比如五公主的母妃近日刚晋了德妃，很是风光。
尽管端和是嫡姐，但五公主必然是不能忍受这一巴掌的，她身边还带了几个世家小姐，登时就不乐意，几个人扭在一处。
眼看端和只有一个人，我提着裙摆朝那边冲过去，一把将端和护在身后。
我好歹出自武将世家，全不似这些深闺小姐般娇柔，虽没学过什么武艺，但打小喜欢出门乱跑，哥哥姐姐总担忧我，便教了我些使巧力的小招式，对付这些小姐们不成问题。
场面一度混乱，只听见小姐丫鬟们嗷嗷叫，我一双手控制不住所有人，但所有近我身的都别想讨到好。
忽然听见扑通一声，我一扭头，端和掉进了水池，水池边上站着五公主，端和不会游泳我冲到水池边上，可我也不会游泳
好在有反应快的小太监，已经跳下去捞住了端和。
我一个怒气揪住身边的五公主的衣领。
五公主忙挥着手，我不是有意的，是她自己没站稳。
没站稳?我手上一使劲，扯着衣服把五公主丢了进去，也不多话，趁那几个小姐呆愣站着时，一把又揪了一个出来，拽到水池边上，我看你也站得不是很稳。
这下几个小姐知道怕了，连连后退，被丫鬟太监护住。周围一片嘈杂，有叫我住手的，有威胁我的，有喊小祖宗劝我的，只听见我手上的这个喊道，你疯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
连年，住手。是太子的声音。
我嘴角一勾，松开手的时候使了一点点力气，将这位不知道是谁小姐推进水池。
然后脱下斗篷捂住端和，才转身看着太子，是她没站稳，我力气小，也没抓住。
而其他小姐七嘴舌正状告着我，一个个衣衫不整，钗环散乱，急咧咧指责我的模样，活像一群泼妇，刚刚那口口声声的教养呢?
我以为，太子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想上去告诉他是五公主先动嘴的。
却没想，太子一声怒斥，然后叫我跪下: 怀顺郡主，连大将军忠肝义胆大局为重，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爹?我爹要是知道我受欺负了，一定第一个抄家伙就冲上去了，断不会像你一样，还在这里训斥保护着你亲妹妹的我
这样想着，太子后面的一连串训斥早就听不见了。我一怒起身，抬头瞪向太子，太子一个眼神压了下来，端和拉住我，手冷地像冰块一般，食指敲了敲我的手心，这是我们玩游戏时候的手势，意思是: 别说话。
我一肚子话憋回心里，握过端和的手，想把温暖传给她一点，周围也一片鸦雀无声。
那天，以太子罚抄了在场闹事的公主小姐，并禁足半月了事。
我只记得一众小姐跪在地上说，臣女知错，谢太子责罚。太子站在那里，一身威严，看向我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我熟悉的笑。
端和回到柔福宫就开始发起烧来，嘴里还说着胡话: 母后，别走……母后，别走……是端和不乖吗?
我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我找不来她的母后，但我是她一辈子的姐妹，我趴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告诉她: 年年在的，年年会一直在。
我没想到的是，皇上来了柔福宫。皇上会时不时往柔福宫送些东西，但这是我第一次在柔福宫见到皇上，也是我第一回近距离见到皇上。
他很威严，很不可靠近，但我看得出来，进门的时候，带着一丝父亲的担忧，是我在爹爹脸上见过的。
这次，不需要若松姑姑的提醒，我也知道是要行礼的，也知道如何行礼，可在我松开端和起身的时候，端和一把拉住我，更慌张地喊道: 别走，别走，端和乖乖的，母后别走。
皇上免了我的礼。而后沉默地站着。
与皇上默不作声地待在一个空间，实在是一件压迫感十足的事情，在我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皇上终于被德妃那边的人请走了。
我堪堪松了一口气，才想起来，今天晚上都没跟祖母母亲他们告个别，这事一定会传到她们那去的，又要让她们担忧了。不如改天麻烦太子殿下给带个信……不不不，才不要再理那个凶我的人，原来还以为他是个分是非的。
想着想着，模模糊糊地，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连忙去探了端和的额头，没那么烫了，面色也平和了些。
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身上披着一条毯子。
若松姑姑也守在这里，我一动她便醒了。
我指了指身上的毯子说: 谢谢姑姑。
若松姑姑一笑，这是昨夜太子给郡主带来的。
我一听，登时扯下毯子扔在一边，怕吵醒端和，但还是很生气的小声嘀咕着，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若松姑姑无奈地笑看气鼓鼓的我，一边吩咐着给我洗漱了，直到我坐下用膳，吃了块糕点，若松姑姑才阴阳怪气的说: 不是不要太子殿下的东西吗，还吃人家的糕点。
我仔细一看，糕点上印着一个禾，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把糕点推到了一边。
现在不吃了，可以前的那么多，都是吃进肚子了。若松姑姑继续阴阳怪气。
我筷子一推，很生气了: 你跟太子哥哥是一边的，他不向着我说话，姑姑也挤兑我。
若松姑姑还是笑，重新给我夹了块糕点，太子殿下，可是向着你们的。
他用我爹爹压我。
搬出你爹来，就是告诉那些小姐们，你不是好欺负的。
嘿，没想到爹爹的名头这么好用。
但我还是好气，可他凭什么只训斥我。
训斥你，是为了帮你，把事情由大化小，让别人的不好再找你麻烦。
他还罚我们抄书，罚了我一百遍，只罚了那些小姐三十遍
罚你只是为了给别人看罢了。
当真?
若松姑姑帮我理了头发，郡主还小，在这皇宫之中，有时候责罚一个人，反而是在维护她。
虽然但是，我还是气鼓鼓的。
若松姑姑接着说，太子殿下还让我转告郡主，你祖母和娘亲那边他派人传过信了，郡主放心。
哼，想得还挺周到。这么一下子，我看那盘子糕点都顺眼了。
没想到下一秒，若松姑姑直接给我跪下，怀顺郡主，老奴要多谢你。
我一个惊慌，忙去拉若松姑姑，姑姑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受得起。
先皇后走了之后，这么些年，公主就是一个人，太子来时，小公主还能开心半日，可小郡主来了的这么些时日，公主脸上的笑，比过往五六年都多。昨日之事更是多谢，除了太子，从没有人这么护着她，郡主，以后有你，公主终于不孤独了。
4
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孤独。
我有姐姐有哥哥，有奶娘有丫鬟姐姐，不想理她们的时候，我有满院子花花草草，还有猫猫狗狗。
和和气气的祖母见了我总是笑，母亲老说我是个猴儿，却也从不拘束我在一处，爹爹虽不常回来，可在家就是我的小马儿。
端和也有这些，可若松姑姑说，公主很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