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落

整个江大都知道，顾赫熹教授是出了名的模范丈夫。
他是天才教授，温和儒雅，追求者无数，却唯独钟情妻子苏落蔷。
他有亲密障碍症，为了她，跑遍了全国的知名心理诊所。
他畏高，得知她喜欢极限运动，偷偷报名蹦极，险些丧命。
就连她分娩生产时大雪封路，他抱着她足足走了二十公里路，到了医院后直接累垮，睡梦中还喊着救他老婆。
结婚五十年来，他对她有求必应，把她宠成公主，谁见了都说她找了个好老公。
顾赫熹车祸去世的第二天，
满头白发、被悲伤淹没的苏落蔷拿着结婚证想替丈夫销户。
却被工作人员告知结婚证查不到任何信息。
苏落蔷只好前往民政局咨询。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查看了系统，复杂的眼神看向她：
“老太太，抱歉，系统上显示您未婚，但顾先生的确已婚，配偶是一位叫白小蝶的女士。”
苏落蔷捧着结婚证的手抖了一下。
“会不会搞错了？”
工作人员反复查了几次，语气十分坚定：
“没错，不信您看结婚证上的照片。”
看到合照上两张年轻的面孔，她手里的结婚证重若千斤，“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苏落蔷就像被钉在原地，目光死死盯住屏幕，难以置信。
胸口如同被一记重锤砸中，压抑得喘不过气。
微微靠在顾赫熹肩膀上的女人，正是白小蝶，她家曾经资助的贫困生。
那时见她可怜，苏落蔷特意让苏父为她办理高中插班手续，从偏僻的山区学校转到自己班级。
后来，白小蝶一直纠缠着顾赫熹，大学毕业后，是苏落蔷给了她一笔钱，送她出国。
她怎么会跟自己的丈夫纠缠在一起？
苏落蔷坐在那里久久缓不过神，一张脸惨白如纸。
那张“结婚证”红得像渗血，被她攥得发皱，骨节泛白。
她依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一时激动，心脏病发，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在医院，女儿顾清颜握紧她的手，十分关切。
“妈，您怎么会晕在路边？我给你削个苹果。”
苏落蔷嘴巴张了张，喉咙干涩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那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发出恶毒的笑。
“苏落蔷，还没死呢？”
那人的脸虽已苍老，但苏落蔷一眼就认出她——
白小蝶！
她不是在国外？怎么回来了？
白小蝶看了眼顾清颜有些不悦。
“女儿，不用再演戏了。”
顾清颜削好的水果塞到自己嘴里，眼神轻蔑，再无一丝乖巧孝顺的样子。
“装了这么多年乖女儿，真的腻了。”
苏落蔷脑袋发懵，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白小蝶晃了晃手机屏幕，里面是一张照片。
一个全身脏兮兮，失去双腿的女乞丐，正向路人卑微乞讨。
“不瞒你说，当年你女儿出生后，是赫熹哥把你女儿换成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养尊处优。”
“而你的女儿，出生被卖到山沟沟，被人打断手脚成了可怜的乞丐。”
“感谢你为我养了二十多年女儿，也感谢你为我照顾了丈夫这么多年。”
苏落蔷全身血液瞬间冻结，四肢冰凉。
“你......你说照片的人才是我的女儿？”
白小蝶得意的挑眉。
“不然呢？”
“不怕告诉你，当年你的结婚证是假的，而我，才是赫熹哥的真正妻子。”
苏落蔷仍然不愿意相信，拼命摇头：
“你骗我！他那么爱我！结婚证怎么可能是假的！”
顾清颜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您老是糊涂了吧？我爸是不是真的爱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你仔细想想，我爸是不是从没有跟你红过脸？你以为他是宠你？错！那是他懒得跟你计较。”
她顿了顿，语气越发尖锐。
“还有，他是不是每周都要独自带我出去一整天，每年都会带着我出去旅游一个月，唯独不带上你？那是因为他要带我去陪我亲妈度假。”
“他每次出差回来，是不是都会给你买一份礼物？那不过是给我妈买礼物时附送的赠品。”
她字字如刀，反复切割苏落蔷那颗破碎不堪的心脏。
所以，顾赫熹这么多年的深情，都是伪装出来的？
那些她曾被感动到一塌糊涂的情话，不过是他亲手编织的谎言？
“对了，赫熹哥是不是告诉你，他有亲密障碍症？那都是假的，他单纯觉得不想碰你而已。”
白小蝶的一番话更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他亲口对我说过，以前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你总是跟他抢夺第一名，你的爱很沉重，他很辛苦，而你的不可一世让他感到挫败。”
“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怕你难为我。”
泪水滚落，打湿了枕头。
苏落蔷的心仿佛被千万根尖锐的针扎入，痛入骨髓。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深情伪装得天衣无缝。
五十年同床共枕，她竟然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让她更痛心的是，她倾注了毕生心血养的女儿，是情敌的孩子。
而真正的女儿，如今却沦为乞丐，被人打断双脚，遭受了二十多年惨痛的折磨。
始作俑者，竟然是她自以为爱她入骨的丈夫！
想起这些，那颗苍老的心狠狠揪在一起，痛彻心扉。
心率仪不断发出尖锐的警报。
苏落蔷视线开始模糊。
她依稀看到病房挤满了人，一切嘈杂的声音逐渐飘远。
记忆如走马灯倒退，直到意识消散......
......
“蔷蔷，快醒醒，今天是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可别错过时间。”
母亲的声音将苏落蔷从睡梦中惊醒。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
晨曦照在她床头洗得发白的布偶上，墙壁还贴着老旧的偶像海报，书桌上厚厚一沓的练习册。
这不是她高中时的房间？
看了看书桌上的日历，以及上面日期标注的备忘“填报志愿”几个字。
苏落蔷瞬间惊醒。
这是重生到高考结束后填志愿的那天？
她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镜子上年轻的自己，还有捏在皮肤上传来清晰的疼痛，她终于确定。
她重生了。
苏落蔷从床上跳起，认真打量屋内的一切。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顾赫熹的来电。
“蔷蔷，我把志愿改成江大了，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报同一所学校？你也赶紧改，别错过时间。”
苏落蔷怔了半天，想起前世的凄惨，攥着手机的五指发紧。
“顾赫熹，你明知道我的理想是做一名医生，清北医学系才是我一直的梦想，我努力了这么久......”
顾赫熹打断她：
“蔷蔷，小蝶的分数只能上江大，当初我们不是一起说好了要在同一间大学？你别任性，赶紧填报江大。”
他缓了缓语气：
“我约了几个同学明天一起去露营，明早我去接你，别忘了，志愿填江大，嗯？”
挂了电话后，苏落蔷的心传来窒息般的钝痛。
学医本来是她一直的梦想，顾赫熹十分清楚。
可为了那个成绩一直垫底的白小蝶，他竟然让她舍弃自己的梦想。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她与顾赫熹，相识于高一入学时的那个夏天。
他站在梧桐树下，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阳光洒在他身上，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与他分到同一班，还是同桌。
他性格孤傲，却唯独对她另眼相看，每天分自己一半的早餐给她。
她在体育课上长跑时摔跤，是他背起她跑完0圈后去医务室耐心温柔替她处理伤口。
也是他在她遇到流氓调戏时挺身而出，自己被围殴打得鼻青脸肿，却还傻笑着关心她有没有受到惊吓。
他曾经问过她的理想，当她说出学医的理想后，他却信誓旦旦：
“蔷蔷，我决定了，要跟你一起报考清北，一起做一名优秀的医生，我们到死也不分开。”
她本以为，这样的美好会持续一辈子。
可曾经的誓言，却因为一个白小蝶的出现而背道而驰。
上一世，她为了顾赫熹放弃了梦想，甘愿去江大做一名化学老师，困在那所象牙塔碌碌一生。
换来的不过是背叛，最后悔恨死去。
可如今重活一世，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既然他上一世爱得这么辛苦，那她成全他。
苏落蔷点开系统，毫不犹豫选择了清北。
顾赫熹，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