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

2020年1月25日，大年初一，海南三亚。

刚吃过午饭，韩静静带着六岁的儿子走步梯下楼，到院里草地让孩子走走路消消食。

偌大的草坪上一个冬天都是很热闹的，今天却静悄悄，只有他们娘儿俩。

疫情的原因，大家都少出门了。

小孩子淘气爱撒欢，一踏上草地就跑开了。

静静紧跟着叮嘱儿子别跑远了，这时候不能跟外人距离太近，就在近处玩一会儿就回了。

电话响起来，是0061开头的一串号码，这是远在澳洲的老朋友给她拜年的，静静一边想着，接了电话。

“我跟你说个事”，老朋友没有提拜年，声音压的低低的说着。

“嗯”，静静己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跟老朋友无论是说话，还是发信息，都是最简短的用词。

“现在不比平常，武汉都封城了，他说他今天一定要跟你说话”。

静静感觉到自己心口的地方颤了一下……武汉都封城了，这个城市的家里只有她和孩子两个人，她就真的不怕吗？

“你让他打吧”，静静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时电话里说了一声好，就挂了。

眼前的草地好像变大了，孩子在几米开外摘毛毛草，打算让妈妈帮他编长尾巴的小兔子，天那么高那么蓝，看不见一片云。

电话响了，陌生的号码，001后面一串数字。

静静按了接听，把手机拿到耳边，看着儿子，没有出声。

“你在哪儿”，地道的西安话，口音一点都没有变，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带娃在院子里玩”，静静又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觉得此刻的她，像是机器人，说话不是过脑子的，而是程式化的。

“你现在就带孩子回家，回去以后暂时就不要出门了，现在就回”，静静没有说话，径首走到儿子身边，没有拿手机的另一只手拉起儿子的手，转身往回走。

六岁的小人儿还只顾着摆弄毛毛草，抽出手来，静静又扶着孩子胳膊，半推半拉的带着儿子往楼门口走，小孩子的注意力还在那几根草上面，也没有反抗，就随着妈妈的脚步走。

“家里有够今晚和明天早上吃的东西么”，电话里的声音始终西平八稳，语速没有变化，语气也没有起伏，静静回了一个字——有。

“那好，明天开始我让人每天上午给你送吃的，你就在家里带好孩子，千万不要出门”，是命令的措辞，但听着是商量的语气，静静没有说话，两边一起沉默超过了三秒，静静挂了电话。

还是走的步梯，儿子顾着玩不看台阶，静静仔细扶着他，娘儿俩都没有说话。

邻居邹娣昨天带着双胞胎儿女回陵水娘家过春节，上到五楼，电梯间静悄悄的，两梯六户就只剩下静静和儿子两个人。

静静打开门，让儿子先进门，自己紧跟着进去，关门，换鞋，让儿子把草草放到阳台的小桌子上，再回来洗手，给孩子喝水，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儿子去阳台上玩毛毛草了，静静在餐桌前坐下来，忽然觉得腿像灌了铅，这一坐下就没有起来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