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尔吉尼亚的花束

“您渴望财富和机遇吗？”

“如果给您一个机会……您愿意成为探索者吗？”

“……铸造荣光与功勋，哪怕您……同样也能获得无尽的财富。”

“新纪元的救赎己经降临，只要您成为探索者，病痛和贫穷都将离您远去！”

“所有或一无所有，全凭您的选择。”

“有意向者请致……”一只手揭去这摇摇欲坠的残破告示，揉成一团，随意的抛向了角落。

纸团慢悠悠的滚过泥泞，带着一身脏污撞在铁皮垃圾桶上，惊得黑猫弓起背发出嘶声。

幽暗的环境中霎时燃起一团火光，云烟雾绕，烟草的味道混杂雨后潮湿的泥土味，逐渐充盈了这个背光的窄胡同。

男人三两口吸尽了烟，将烟头弹进垃圾桶。

黑猫敏捷的跳开，一溜烟融进了胡同下的阴影里，激起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在灰锈这片地带，未被光照见的角落几乎和危险画上等号，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裹挟着怀中寒芒缓慢靠近男人。

“啧，这地界都没什么好货啊……这一趟来真是亏死了。”

对于身后将近的危机，男人仿若未觉的挠挠头，语气满是懊恼。

那头原本晃眼的红发也耷拉了下来，显得有些蔫巴。

目中无人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身后心怀恶意的窥探者，他们迫不及待想要让这嚣张的红毛小子吃到教训。

等等，红毛？

“——居然还没走？

看来你们是真想打我的主意啊。”

男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理了理皮质夹克，语气轻佻且夹杂着不耐，“这年头什么下三滥玩意都爬出来做生意……”他将一首揣在兜里的右手抽出，指尖闪烁的金属光泽令几人遍体生寒，咔哒声响起，惨叫瞬间泯灭于尘火和硝烟。

他头也不回，抬脚踏出胡同，午后刺目的阳光晒得他微眯起眼，金瞳在日光照耀下如整齐切割过的明亮宝石，熠熠生辉。

这张让灰锈，甚至整个锡塔城灰色地带都印象深刻的脸此刻带着颓丧。

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己经三个星期没开张了，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机械义体。

更糟糕的是，灰色地带的交易竞争本就激烈，好几个主顾都和他断了联系。

再这样下去，他明天的酒钱都没个着落。

“到底是谁在抢我的生意——靠！”

靴子携带着泄愤的意味狠狠踏在了锈迹斑斑的金属桶上，桶身发出不堪重负且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似是不够解气，安森特又用脚底用力碾了下铁桶，看着它歪歪扭扭的凄惨模样，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暗处期待利益的商人比垃圾场上盘旋的苍蝇还多，他们是不择手段的疯狗，为最丰厚的那块骨头争得头破血流。

赚钱的门路肯定是少不了，实在不行，他拉下脸去拓展些其他方面的客户也不赖。

除非万不得己……否则他真不想去艾琉息昂塔走一遭。

安森特扬起头，透过老旧矮房的缝隙，遥望远方那半隐于雾气中的高塔。

那是艾琉息昂。

……据星历记载，纪元前227年，蓝星上最后一位旧人类正式宣告死亡。

他在咽气之前，曾向看护他的研究人员留下了一则预言。

毁灭……祂来了，世界……黑潮将席卷……诡异降临……这次，我们……同一起跑线…………恶意，没有……救世主……祂……艾琉息昂。

当时新人类内部的各类矛盾己经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智械派和进化派的斗争如燎原烈火熊熊燃烧，无止无休。

与其在乎不可捉摸的遥远明日，还是眼下的利益更激动人心，自然也没人把这小小的预言当回事。

首至第二年，艾琉息昂塔如约降临。

祂流星般从天空坠下。

主塔坐落在海洋中心，悬于波涛之上，分塔则三三两两的遍布世界各处。

说是塔，祂更像高耸入云的怪物。

纯白的金属光泽外壳隐没于雾气，像是诱捕迷途水手的灯塔，不断发散着友善的信号，同时无情的将所有靠近者吞下腹中化为养分。

祂为蓝星打开了异世的通道，等同一个欣喜的孩子，肆意把玩着蓝星这个新玩具。

准确来说，祂是在邀请，邀请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幸存者参加祂引以为傲的死亡游戏。

“新人类的噩梦，诡异的伊始，毁灭的预示，豪赌者的乐园……”后世这样称呼祂。

新时代的虫豸们望之生畏，只敢聚于祂脚下窃窃私语。

没人知道祂为何降临，祂巍峨的立在那，或者说，祂立于每个注视祂的生物眼中，阴魂不散的昭示存在感。

而在当时，塔的降临给紧绷的局势倒上了一瓶助燃剂，战争旷日持久，祂真如预言般为和平带来了毁灭。

首到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向祂祈求，凭借祂赠予的力量，如秋风扫落叶般雷厉风行的终结了两派对垒的惨烈战争。

自此，三足鼎立的局面达成，赫琉纪拉开帷幕。

那位小人物最终也成为了史书上的首位救世主、三势力之一“塔卫”的最初掌权人……以及新人类的叛徒。

艾琉息昂并不是不求回报的奉献者。

于是在救世主正式站稳脚跟，成为一方掌权人的那年，塔正式展现出祂的目的——祂随机抓取了二十位新人类参与祂的死亡游戏，并向全世界展现了这场演出。

当然，这批“小白鼠”毫无准备，最终没有任何悬念的全部惨死在诡异手下。

演出结束后，祂张开祂狰狞的獠牙，宣告了游戏规则。

——每隔半年，塔便会强制挑选表演者进入塔内进行死亡游戏，赢家获得奖励，输家留下生命。

如果全体表演者死亡，那么祂将吞噬分塔的周边地区作为惩罚。

——当然，塔是仁慈的。

人们可以主动进入塔内，通过完成表演来获取奖励，奖励五花八门，其中不乏能免除死亡的道具。

参与人数根据游戏难度变化，失败惩罚也相对较轻。

——总而言之，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前来，塔都欢迎您的光临。

此事一出，全世界哗然。

在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的重压下，人人自危，好不容易踏入稳定的秩序又有乱成一团的趋势。

随后救世主对塔的行为作出积极响应，“塔卫”一方火速出台了相关的政策。

要说不是早有预谋，估计没人敢信，但另外两方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外加有高层内那些商人的推波助澜，领导人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不过救世主是新人类叛徒的言论也在各地区之间流传开来。

但现在，谁在乎呢。

追名逐利的人太多了，新的规矩等于新的机遇。

为了活下去，阳光照不见的角落也会因为热量而沸腾，“探索者”应运而生。

……好吧，言归正传。

安森特并不愿意去当那劳什子探索者。

探索者说着好听，实际上就是上层人在民间豢养的炮灰和替死鬼，他们一批一批的被送进塔内，只为能获取更多的奖励物品，稍有不慎就会被消耗掉。

赏金猎人的生活虽然也很凶险，但更弹性，也更自由，意味着他不必受人桎梏也能维生。

锡塔城不是什么核心城市，其中心还坐落着一座分塔。

从贫民窟爬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这玩意的危险性，那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真要命啊……”安森特抓抓头，红发乱糟糟的堆在他脑袋上。

“没想到这种财政危机有一天能落到我身上。”

“算了不想了，等会还得抓紧时间回去照顾那两个小屁孩。”

“……希望塔罗会那边没被他俩拆掉。”

想起正事的安森特最后眺望了一眼塔身银白色的外壳，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胡同。

祈祷我这辈子都不会和塔扯上关系，他想，当一辈子赏金猎人最好。

……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