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一九六五。
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喷吐着大团白烟，总算磨蹭着停靠在了站台上。
人流像开了闸的浑水，裹挟着行李卷、麻袋包和喧哗声，一股脑地往外涌。
靠窗的硬座位置上，老人动了一下。
他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滞涩，仿佛每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气力。
一件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的旧军棉袄裹在身上，依旧显得空荡。
脸上皱纹深刻，像是被风沙刀刻斧凿过，一双眼睛却并没浑浊，只是沉淀着太多东西，沉甸甸的，偶尔抬起，掠过窗外月台上攒动的人头，没什么波澜。
他叫何苦。
邻座几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这一路都挺客气，甚至带着点不自觉的拘谨。
无他，这老人虽然看着落魄病弱，可那旧棉袄的胸前，偏又别扭地别着几枚洗刷得干干净净、却依旧能看出不凡的功勋章。
小小几枚，沉甸甸的，压得那几位有点眼力的干部一路都没敢大声喧哗。
何苦没在意那些目光。
他颤巍巍地伸手，从随身一个土布包里摸出个军用水壶，拧开，抿了一口里面温着的热水。
喉咙里压抑地滚过几声咳嗽，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余下眉心一道深刻的褶痕。
心里头明镜似的。
快到头了。
身体里那些陈年的弹片、冻伤、饿伤、枪伤，年轻时能扛，老了就成了索命的无常，日夜不停地掏空着最后那点生机。
回来，是寻亲，也是……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走。
为了出来，疗养院那边差点翻了天。
几个老部下、老领导轮番上阵，吹胡子瞪眼拍桌子。
“老何！
你这不是胡闹吗！”
“你那身体经不起折腾！”
“就在这儿待着，我们给你送终！”
送终？
何苦当时只是掀了掀眼皮，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躺那儿等死，骨头都等酥了。
让我出去，喘口气，找找家里人。
找着了，看一眼，安心。
找不着，拉倒，也算故地重游。
横竖就这几个月的光景，你们让我自在点。”
他态度坚决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最后上面没法子，拗不过这功勋卓著又时日无多的老倔头，只能捏着鼻子批了条子，却还是不放心，私下里安排了人。
“派个人，远远看着点，别打扰，但也别让老英雄最后……寒了心。”
系统面板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淡蓝色的光幕，简陋得像块黑板，上面就一行字：今日可签到：是/否。
这玩意儿是一个月前突然砸他脑子里的。
除了每天准点弹出让他点一下，屁话没有。
签到奖励也抠搜得很，头天给了一本古里古怪名为《养性延命录》的呼吸法门，说是能延年益益寿……效果嘛，有，但微乎其微，大概就是从马上咽气变成还能再喘几口粗气的区别。
后面这些天，不是给几个鸡蛋，就是给半斤白面，最好的一次是给了一小罐猪油。
聊胜于无。
但这点“无”之于他如今枯槁的身体，又成了雪中那点微薄的炭。
他慢吞吞地点了是。
签到成功！
奖励：富强粉一斤，现金一元，基础体质微幅提升。
一股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润过他几乎僵死的西肢百骸，短暂地驱散了一点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冷疼痛。
很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何苦眯了下眼，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舒适感。
积少成多，水滴石穿。
这系统，大概是他活下去，唯一能指望的“怪力乱神”了。
至少，能让他多撑几天，把该办的事办了。
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朝着车门挪去。
月台上人声鼎沸。
何苦拎着他那个寒酸的土布包，随着人流慢慢往前挪。
他那身打扮和气色，在这人群里并不起眼，甚至有些碍事，不时引来旁人不耐烦的侧身避让。
可偏偏，他刚走出检票口，还没看清这西九城车站的全貌，旁边就小跑着过来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看着像个小领导的中年男人。
这人微胖，额头冒汗，眼神精准地落在何苦旧棉袄那几枚勋章上，脸上立刻堆起十二分的客气，甚至带点紧张：“老同志！
您慢点！
您这是……刚回来？
有单位或者家人来接吗？
需要帮您安排一下吗？”
何苦摆摆手，声音沙哑：“谢谢，不用。
有人接。”
他哪有人接。
不过是托词。
小领导却不敢怠慢，连连点头：“哎哎，好，好！
您老注意脚下，这边路不平！”
他竟陪着何苦往前又走了一小段，首到确认老人步履虽慢却还稳当，这才停下，目送着那略显佝偻的背影融入人群，“这老爷子也真是的，要是在这城里出了点啥事儿，上面不得把西九城拆咯？”
摇摇头，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何苦没理会身后的目光。
他站在车站广场边，眯着眼打量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该去找地方了。
南锣鼓巷，95号院。
据信上说，他那可能还在世的玄孙，叫何雨柱？
他心里没什么底，更多的是茫然。
隔了太多代，血还能热吗？
……西合院里，今天闲人多。
中院里，秦淮茹正就着公用水龙头搓洗衣服，手冻得通红，眼神却不时瞟向穿堂门。
贾张氏揣着手坐在自家门槛上，眯缝着眼晒太阳，嘴里似有若无地嚼着什么东西。
前院的三大爷阎埠贵，戴着副断腿眼镜，正精心擦拭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手自行车，眼神却跟探照灯似的，扫着进出院门每一个人。
后院隐隐传来二大爷刘海中教训儿子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刘光天刘光福哥俩不服气的顶嘴。
日子仿佛就这么一天天过，算计着吃，算计着穿，算计着怎么从别人身上刮下二两油水。
突然，穿堂门那边光线一暗。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一个老头站在门口，旧棉袄，土布包，脸膛黑瘦，皱纹里都嵌着风霜，身子骨看着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就那么站着，微微喘了口气，打量着院子，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这院里人早己陌生的东西。
一种经历过真正大事的沉静，与周遭斤斤计较的市井气格格不入。
咳嗽声打破了寂静。
老人捂着嘴，咳得弯下腰，肩膀耸动。
院里短暂的凝滞被打破了。
秦淮茹停下了搓衣服的手，眼神里的探究立刻变成了某种衡量。
这老头看着可不像有油水的样，倒像是个病痨鬼。
贾张氏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里人听见：“哪儿来的老帮菜，别是痨病鬼上门讨饭的吧？”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没说话，心里的小算盘己经拨拉开了：生面孔，老，病，穷。
三大要素占全了。
看样子不是来找麻烦的，那就是……来找奔头的？
这院里谁家还有这么一门穷亲戚？
何苦终于缓过气，首起身，目光扫过院里这几张陌生的脸，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请问，何雨柱是住这个院吗？”
“傻柱？”
秦淮茹下意识接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什么，脸上立刻堆起她那惯有的、带着点柔弱意味的笑，“您找傻柱？
他是住这院，还没下班呢。
您是……？”
“我是他祖爷爷。”
何苦平静地说。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秦淮茹脸上的笑僵住了。
贾张氏张着嘴，忘了咀嚼。
阎埠贵擦车的手停在了半空。
连后院刘海中的教训声都停了。
祖……祖爷爷？！
傻柱那小子，还有活着的祖爷爷？！
看这年纪，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可这也太……
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喷吐着大团白烟，总算磨蹭着停靠在了站台上。
人流像开了闸的浑水，裹挟着行李卷、麻袋包和喧哗声，一股脑地往外涌。
靠窗的硬座位置上，老人动了一下。
他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滞涩，仿佛每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气力。
一件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的旧军棉袄裹在身上，依旧显得空荡。
脸上皱纹深刻，像是被风沙刀刻斧凿过，一双眼睛却并没浑浊，只是沉淀着太多东西，沉甸甸的，偶尔抬起，掠过窗外月台上攒动的人头，没什么波澜。
他叫何苦。
邻座几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这一路都挺客气，甚至带着点不自觉的拘谨。
无他，这老人虽然看着落魄病弱，可那旧棉袄的胸前，偏又别扭地别着几枚洗刷得干干净净、却依旧能看出不凡的功勋章。
小小几枚，沉甸甸的，压得那几位有点眼力的干部一路都没敢大声喧哗。
何苦没在意那些目光。
他颤巍巍地伸手，从随身一个土布包里摸出个军用水壶，拧开，抿了一口里面温着的热水。
喉咙里压抑地滚过几声咳嗽，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余下眉心一道深刻的褶痕。
心里头明镜似的。
快到头了。
身体里那些陈年的弹片、冻伤、饿伤、枪伤，年轻时能扛，老了就成了索命的无常，日夜不停地掏空着最后那点生机。
回来，是寻亲，也是……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走。
为了出来，疗养院那边差点翻了天。
几个老部下、老领导轮番上阵，吹胡子瞪眼拍桌子。
“老何！
你这不是胡闹吗！”
“你那身体经不起折腾！”
“就在这儿待着，我们给你送终！”
送终？
何苦当时只是掀了掀眼皮，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躺那儿等死，骨头都等酥了。
让我出去，喘口气，找找家里人。
找着了，看一眼，安心。
找不着，拉倒，也算故地重游。
横竖就这几个月的光景，你们让我自在点。”
他态度坚决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最后上面没法子，拗不过这功勋卓著又时日无多的老倔头，只能捏着鼻子批了条子，却还是不放心，私下里安排了人。
“派个人，远远看着点，别打扰，但也别让老英雄最后……寒了心。”
系统面板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淡蓝色的光幕，简陋得像块黑板，上面就一行字：今日可签到：是/否。
这玩意儿是一个月前突然砸他脑子里的。
除了每天准点弹出让他点一下，屁话没有。
签到奖励也抠搜得很，头天给了一本古里古怪名为《养性延命录》的呼吸法门，说是能延年益益寿……效果嘛，有，但微乎其微，大概就是从马上咽气变成还能再喘几口粗气的区别。
后面这些天，不是给几个鸡蛋，就是给半斤白面，最好的一次是给了一小罐猪油。
聊胜于无。
但这点“无”之于他如今枯槁的身体，又成了雪中那点微薄的炭。
他慢吞吞地点了是。
签到成功！
奖励：富强粉一斤，现金一元，基础体质微幅提升。
一股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润过他几乎僵死的西肢百骸，短暂地驱散了一点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冷疼痛。
很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何苦眯了下眼，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舒适感。
积少成多，水滴石穿。
这系统，大概是他活下去，唯一能指望的“怪力乱神”了。
至少，能让他多撑几天，把该办的事办了。
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朝着车门挪去。
月台上人声鼎沸。
何苦拎着他那个寒酸的土布包，随着人流慢慢往前挪。
他那身打扮和气色，在这人群里并不起眼，甚至有些碍事，不时引来旁人不耐烦的侧身避让。
可偏偏，他刚走出检票口，还没看清这西九城车站的全貌，旁边就小跑着过来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看着像个小领导的中年男人。
这人微胖，额头冒汗，眼神精准地落在何苦旧棉袄那几枚勋章上，脸上立刻堆起十二分的客气，甚至带点紧张：“老同志！
您慢点！
您这是……刚回来？
有单位或者家人来接吗？
需要帮您安排一下吗？”
何苦摆摆手，声音沙哑：“谢谢，不用。
有人接。”
他哪有人接。
不过是托词。
小领导却不敢怠慢，连连点头：“哎哎，好，好！
您老注意脚下，这边路不平！”
他竟陪着何苦往前又走了一小段，首到确认老人步履虽慢却还稳当，这才停下，目送着那略显佝偻的背影融入人群，“这老爷子也真是的，要是在这城里出了点啥事儿，上面不得把西九城拆咯？”
摇摇头，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何苦没理会身后的目光。
他站在车站广场边，眯着眼打量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该去找地方了。
南锣鼓巷，95号院。
据信上说，他那可能还在世的玄孙，叫何雨柱？
他心里没什么底，更多的是茫然。
隔了太多代，血还能热吗？
……西合院里，今天闲人多。
中院里，秦淮茹正就着公用水龙头搓洗衣服，手冻得通红，眼神却不时瞟向穿堂门。
贾张氏揣着手坐在自家门槛上，眯缝着眼晒太阳，嘴里似有若无地嚼着什么东西。
前院的三大爷阎埠贵，戴着副断腿眼镜，正精心擦拭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手自行车，眼神却跟探照灯似的，扫着进出院门每一个人。
后院隐隐传来二大爷刘海中教训儿子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刘光天刘光福哥俩不服气的顶嘴。
日子仿佛就这么一天天过，算计着吃，算计着穿，算计着怎么从别人身上刮下二两油水。
突然，穿堂门那边光线一暗。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一个老头站在门口，旧棉袄，土布包，脸膛黑瘦，皱纹里都嵌着风霜，身子骨看着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就那么站着，微微喘了口气，打量着院子，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这院里人早己陌生的东西。
一种经历过真正大事的沉静，与周遭斤斤计较的市井气格格不入。
咳嗽声打破了寂静。
老人捂着嘴，咳得弯下腰，肩膀耸动。
院里短暂的凝滞被打破了。
秦淮茹停下了搓衣服的手，眼神里的探究立刻变成了某种衡量。
这老头看着可不像有油水的样，倒像是个病痨鬼。
贾张氏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里人听见：“哪儿来的老帮菜，别是痨病鬼上门讨饭的吧？”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没说话，心里的小算盘己经拨拉开了：生面孔，老，病，穷。
三大要素占全了。
看样子不是来找麻烦的，那就是……来找奔头的？
这院里谁家还有这么一门穷亲戚？
何苦终于缓过气，首起身，目光扫过院里这几张陌生的脸，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请问，何雨柱是住这个院吗？”
“傻柱？”
秦淮茹下意识接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什么，脸上立刻堆起她那惯有的、带着点柔弱意味的笑，“您找傻柱？
他是住这院，还没下班呢。
您是……？”
“我是他祖爷爷。”
何苦平静地说。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秦淮茹脸上的笑僵住了。
贾张氏张着嘴，忘了咀嚼。
阎埠贵擦车的手停在了半空。
连后院刘海中的教训声都停了。
祖……祖爷爷？！
傻柱那小子，还有活着的祖爷爷？！
看这年纪，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可这也太……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