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寸空气中,都弥漫着香槟的气泡味道、香水的缭绕气息,还有金钱与欲望交融出的隐秘气味。
宋婉莹静静地站在舞池边缘。
白色的裙摆垂落在膝侧,像是被寒冬雕刻出的雪片,纯净无暇。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高脚杯,掌心微微沁着汗。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样的世界。
明亮、华丽、危险。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可那份不安却像毒蛇一般,在脊背上缓缓爬行,让她本能地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四周人群穿梭,笑语嫣然。
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而是因为她身上没有那种习惯于应酬的世故气息。
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人心生亵渎的冲动,又隐隐感到一种莫名的敬畏。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
本来,她只是陪同同学短暂停留,却因为临时走散,不得不孤身一人。
宋婉莹想尽量收敛存在感,默默往角落靠近,
可每走一步,心头的不安就更浓一分。
她能感觉到,有些目光,像黏稠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粘在她身上。
而其中有一道,尤其炽热,尤其冰冷。
她咬了咬唇,悄悄回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灯光太刺眼,人群太杂乱。
那股压迫感却依旧牢牢裹着她,像无形的绳索,逐寸收紧。
在宴会厅的最高处,一双黑沉如墨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
王泽城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手中无酒,身姿随意,却自成锋芒。
他的目光没有温度,却也没有任何遮掩。
那是一种近乎原始的审视。
不是简单的欣赏,更不是怜惜。
而是——选择。
像帝王巡视领地,在万千臣民中,一眼挑选出属于自己的猎物。
宋婉莹。
干净到残忍,脆弱到危险。
他本可以忽略她,像忽略掉无数个路过的人一样。
可就在她不经意低头捻起裙角的那个瞬间,
那抹脆弱而倔强的气息,精准而致命地刺中了他冰封已久的心脏。
宋婉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
她低头喝了一口香槟,冰冷的液体刺激着喉咙,
让她暂时从那种被猎视的错觉中挣脱出来。
可是很快,她发现了异样。
刚刚那些随意靠近、搭讪、窥探的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散了一样,
不再靠近她,甚至刻意保持着一种奇怪的距离。
整个角落,仿佛为她腾出了一个小小的孤岛。
孤立又显眼。
她抬头,四周的灯光忽明忽暗。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
本能地,她想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高大而冷冽,身上的黑色西装像夜幕一般将他裹住。
而他低下头,看着她,
眼中藏着不容抗拒的深意。
宋婉莹猛地怔住了。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爆开。
四周的喧嚣被瞬间隔绝,
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男人低沉而克制的嗓音。
太吵了,跟我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
只是陈述,温柔又残酷地剥夺她的选择。
宋婉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拒绝。
可对上那双深沉得像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的眼睛时,
所有的话语,全都哽在喉咙里。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喉咙发紧,
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宋婉莹跟在王泽城身后,穿过人群,
像被牵引着坠入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明明心里有着本能的抗拒,
却在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失去了所有的抵抗。
这不是她。
她一向冷静,一向理性,
在任何环境中都能保持清晰的判断。
可眼前这个男人,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她所有的理智土崩瓦解。
王泽城步伐不急不缓,姿态从容,
仿佛牵着的不是一个鲜活的女孩,而是早已注定属于他的猎物。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不需要警告,也不需要明说,
他周身流淌出的那股天生的掌控感,
让周围的空气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无形的道路。
宋婉莹低着头,步履轻浅,
她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诧异和揣测,
但却像置身于一个由他亲手编织的结界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心跳,在耳膜里震耳欲聋。
他们穿过主宴厅,走向一处偏厅。
偏厅里的灯光柔和了许多,只有几盏壁灯在角落静静燃着,
照亮了一小片昏黄温暖的空间。
王泽城停下脚步,转过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宋婉莹下意识想后退,
却被他一只手稳稳按住了肩膀。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掌控者特有的温度,
温热中藏着无可抗拒的强硬。
他没有用力,
但那份无形的压迫感,却让宋婉莹的身体僵住了。
叫什么名字?
他嗓音低哑,像黑夜里磨砂的风,摩挲着人的耳膜。
宋婉莹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咬了咬唇,
颤声答道: 宋……宋婉莹。
王泽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
良久,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宋婉莹。
声音低沉而缠绵,
像是在封印她的命运,又像在宣告某种不可逆转的契约。
宋婉莹浑身绷得死紧。
她从未被人这样盯着看过,
那种目光,仿佛能把她最深处的秘密一寸寸剖开,
连同最隐秘、最羞耻、最软弱的地方,一起暴露在他面前。
学生?
王泽城又问。
她咬牙,点了点头。
留学生?
她再次点头,
声音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句: 快毕业了。
男人低笑了一声,
笑意浅得几不可闻,却像是一把慢慢割开喉咙的刀。
很好。
他道,声音低而轻,却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很好?什么很好?
宋婉莹怔怔地抬头,眼中写满了迷惑。
可在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
她又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那里面有着一种极致的掠夺欲。
像猎人盯住了猎物,
像暴风锁定了飘零的雪花。
宋婉莹突然有些害怕。
不是害怕眼前的男人会伤害她。
而是害怕自己,会心甘情愿地,
一步步走进他的掌心,再也逃不开。
短短几分钟,
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在无声无息间,悄然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宋婉莹垂下眼帘,睫毛轻颤,
像一只被惊吓的小兽,却又倔强地不肯落泪。
王泽城安静地看着她,
嘴角的弧度渐渐柔和,眸色却更深。
他伸手,轻轻捏住她握杯子的手指,
动作温柔到极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一点点,将她手里的香槟杯取走,随手搁在旁边。
喝太多了。
他低声道,
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命令。
宋婉莹怔了一下,本能地想反驳,
可最终,还是乖乖收回了手,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
她第一次,在没有明确抗拒的情况下,
服从了这个男人的指令。
而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偏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婉莹紧紧攥着裙摆,眼神慌乱又羞涩。
她能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侧,
每一寸靠近,都是无声的侵占。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真正抗拒。
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让她想要逃,却又舍不得离开。
王泽城没有继续逼迫。
他只是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
像一头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猛兽。
宋婉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咬着唇,低声问: 您……找我,有什么事?
问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愚蠢至极。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差距,
她又怎么会真的被需要?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伸手,轻轻捏起她一缕散落在耳际的发丝,
指腹摩挲着那根细软如丝的黑发,
动作优雅而克制,
像是鉴赏,又像是挑选。
宋婉莹僵硬地站着,
不敢动,也不敢呼吸。
直到王泽城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而缓慢。
想毕业后做什么?
宋婉莹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慌乱地思索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答。
想找一份投资相关的工作……可以积累经验,考 CFA,再……再往研究员或者分析师方向努力……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也越说越小声,
像个被迫在帝王面前陈述未来理想的小兽,
局促又无措。
王泽城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她说完,
男人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开口。
很认真,很清白。
清白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仿佛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审视,
让宋婉莹的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本能地想要反驳, 可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确实如他所说。
干净得近乎无知。
从未真正经历过社会的残酷,
也从未体会过欲望世界里的尔虞我诈。
而现在, 她已经被扔进了这场没有硝烟的猎场。
王泽城低头,盯着她微微发抖的睫毛,
眸色更深了几分。
他突然伸出手,
极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指腹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皮肤,滚烫得让人发颤。
毕业后,来我的公司。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宋婉莹怔住了。
她根本没有投简历, 更没有参加过任何面试。
为什么……是她?
她不懂。
可王泽城没有打算给她时间思考。
他俯下身,贴着她的耳侧, 声音极轻,却带着强烈的命令意味。
我选中的猎物, 不能随便逃走。
简单一句话,
像是打破了某种禁锢的咒语。
宋婉莹眼眶发热, 喉咙发紧,
却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
她终于明白自己身处怎样的局中。
她不是自由的。
从踏进这片金色世界的那一刻起,
她就已经是他的猎物了。
而他, 将以最温柔的方式,
一点点,夺走她的骄傲,她的自由,甚至——
她的灵魂。
宋婉莹的手腕还在男人掌心被轻轻握着。
温柔,克制, 牢不可破。
而她,已经无处可逃。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
王泽城垂眸,看着自己掌心中那截纤细的手腕。
他的眼神冷淡而克制,
却在最深处, 藏着炽热到可怕的执念。
这朵带刺的白玫瑰,
他已经用无声的誓言,将它攥在了自己手中。
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