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演技精湛，受警方委托，打入了一个邪教组织。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组织的头目竟然不是人
1
我姓裘，叫裘德洛。
这是我给自己改的名字，因为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演员。
今天，我来试镜，但没想到现场的安保如此森严。
两个军警用剃刀一般的目光打量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身体。
裘德洛，省话剧团的?上
是。上我答道。
来之前，话剧团团长对我说，这是文化局安排的一次试镜，但从这气氛来看，远不止试镜上那么简单。
整个酒店都被包了下来，严禁任何人出入，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层电梯都有便衣盯着，这种阵仗让我腿肚子打颤。
但我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咱不能露怯呀。
这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
确认完身份后，一名女秘书接待了我: 知道试镜的具体内容吗?上
我摇摇头: 团长只是说挺急的，我就赶紧过来了。上
她微微颔首，貌似对团长的保密工作感到满意。
她带我去试镜间，经过走廊的时候，我看到了几个人，觉得面熟，便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大吃一惊——于合伟、张国力、肖站……每一位都是大咖。
可这时，他们都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一脸的沮丧。
这是……上我疑惑道。
女秘书扫了一眼: 哦，他们都试镜失败了。上
天，这到底是一个什么规格的试镜，能把这些人都淘汰掉?我的腿肚子不由得又哆嗦起来。
她并不在意这些人的身份，还点评道: 老演员的表演很到位，但有些刻板；中年人太学院派；至于那几个小鲜肉，根本没法看……上
说着，我们就来到了试镜间。可奇怪的是，屋里并没有任何机器，只有两个陌生的男人。
这位是刑侦大队的秦队长，这位是罗教授。上女秘书介绍道。
我一脸懵逼: ……导演呢?上
她不再答话，转身退出了房间。
秦队长穿着便衣，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这里有一段素材，请你模仿一下。上
他拿出手机，放了一段视频，有些模糊，应该是偷拍的。镜头里有几个人，跟磕了药一样，一脸享受的表情，两只眼睛往上翻着，浑身都在摇摆。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秦队长问: 你能不能模仿一下这些人的表情和动作?上
这太无厘头了，但秉着一个演员的职业素养，我还是问道: 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段视频的背景?我好有个参考。上
抱歉，这是机密。上
从我进入这里，就处处透着反常，对于他的这个回答，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吧，既然这样，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一名话剧演员的实力。
著名戏剧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过: 演员创作角色需要从自我出发，将陌生化上消解，从而在潜意识中完成情感体验。
我一秒进入状态，轻轻摇摆，如坠云端。
这是一种美妙的徜徉，我身轻如燕，灵魂似乎要脱离躯壳而飞升，每个毛孔都张开了，轻轻颤抖着，仿佛与天地交换着呼吸。
啊，哼……上我甚至忍不住轻声呻吟了起来。
卧槽，卡上戴着眼镜的罗教授大声叫停，他指着我，激动地对秦队长说: 太像了……看了这么多表演，这是最到位的一个上
2
这场无厘头的试镜我算通过了。
可接下来的事情更加无厘头，秦队长问: 裘德洛，你愿不愿意与警方合作?上
与警方合作?我一头雾水。
合作什么?刑侦剧?上
不，不是拍戏。上秦队长正色道: 你将作为我们的卧底，打入一个神秘组织。上
……这哪跟哪呀。
他递过来一份内部简报: 这是半个月前，在美国发生的一起案件: 犹他州有一个预言大师，梅森·马吉拉，他预言的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最近，他预言了一名叫克利丹的小伙子将死于溺水。上
犹他州政府为了稳定舆论，就把克利丹安排进了秘密基地，24 小时有人监视，就连马桶都是真空抽取的，没有一丁点水。上
而一周后，睡梦中的克利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疯狂咳嗽，当工作人员赶到时，他已经没了呼吸。后来经过解剖，是克利丹的迷走神经发生病变，大量唾液回流，堵塞气管，引发窒息性死亡——谁都没想到，他是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的。上
我对简报内容半信半疑: 这个梅森·马吉拉，到底是何方神圣?上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媒体对他穷追不舍，他却消失了，只在推特上留下了一句话——『比起丹阳道长，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上
丹阳道长?上我惊道，中国人?上
对，这个人的身份我们已经证实了，就是金台山云霄宫的云游道人，丹阳子。上
呃，这……上我实在不明白这跟我的试镜有什么关系。
丹阳子有很多信徒，他能用某种手段让信徒进入一种『超感体验』——就像你刚才表演的那样，然后获得短暂预言未来的能力。上
我不由得哂笑起来: 秦队长，你别糊弄我，我虽然学历不高，但好歹也是有大专毕业证的人。上
不，不是糊弄，上罗教授突然说话了，他本来就瘦，一激动就有些哆嗦，裘德洛，你，你知道量子力学吗?上
听说过一点，薛定谔的猫啥的……上
对，就是薛定谔的猫上罗教授看我上道，更加亢奋了，这是一个假想实验: 在盒子里有一只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放射性物质有一半的几率会衰变并毒死这只猫。所以在没有观测时候，猫可能是活动，也可能是死的，即处于生和死的叠加态。而一旦对其进行观测，猫要么是活的，要么是死的，状态就确定下来了。上
我皱眉道: 这不废话吗……上
不，不是废话，这只是用来形容双缝干涉实验上的——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光是一种波，当发射的光子通过两条缝隙的时候，在背景板上也的确呈现出了波状的干涉条纹。而当人们在光子的通过路径上架起高速摄像机，想拍下它通过哪条缝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你猜猜人们看到了什么?上
……上我摇了摇头。
光不再以波的形式存在，而是一个个粒子，通过缝隙后，在背景板上形成了一个个清晰的光点上
我瞠目结舌: 光子知道我们在观测它?上
这是另一个哲学层面的问题了，现在我只从物理层面来回答你: 在未观测前，光是以波函数的状态存在的，是一团概率云，它无处不在，所以它可以互相干涉，形成波状条纹；而一旦你进行观测，概率云消失，波函数坍缩，无数种可能最后只确定为了一种状态——这就是薛定谔的猫，要么是活的，要么是死的。上
我勉强听懂了个七七，但仍旧是一头雾水。
还没明白吗?上罗教授对着我张开双臂，仿佛在指引着什么，你的未来也是这样，也是一团概率云，具有无数种可能性，可你一旦对它进行观测，它就坍缩了，锁死了，只剩下了唯一的状态，且无法更改——你未来的时间就变成了一段刚体，时间刚体。上
哎，你等等，上我尝试着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比如说，我观测到了明天早上会吃包子，那不简单吗，我改吃油条得了，这不破了吗?上
罗教授苦笑: 没那么简单，时间刚体不会作用在如此明确的事件上，它是一种模糊性指向。还记得前面说那个人会死于溺水吗，结果溺死他的却是自己的口水。上
这个确实让人防不胜防，我问道: 难道就没有摆脱时间刚体的办法吗?上
有，上罗教授道，截至目前，我们得到唯一脱离时间刚体的办法，就是个体的提前死亡。上
我的腿肚子又哆嗦了一下。
这就是我们找你合作的原因，上秦队长点了一根烟，语气有些沉重，据我们的线报，目前刚体化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威胁到了社会稳定。我们希望你能打入这个组织，配合警方，终止丹阳子的不法行径。上
原来这就是他们让我试镜的真正意图……可是这一切都太突兀了，超出了我的认知，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让你白干——上秦队看我默不作声，以为我在犹豫，事成之后，我们会给你申请金鸡奖提名。上
我闻言一震
金鸡奖，那可是中国电影界的最高奖项啊，如果能获奖，可是妥妥的影帝上啊
这不就是一个演员的终极梦想吗?
怪不得这次试镜，能吸引那些大咖来，原来是有这个筹码。
可是，我没有作品……上我嗫嚅道。
你有。上秦队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了一道笔直的烟柱，这次卧底，就是你的作品。上
3
经过短暂的考虑，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虽然听上去有些危险，但我也能隐隐地感觉到，这辈子能不能混出来，就靠这次机会了。
我可不想一辈子呆在话剧团里，拿着那点死工资。
不过我也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的女儿，菁菁，在第三人民医院，万一我……上
你的资料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们会照顾你女儿的，不过——上秦队拍了拍我的肩膀，老裘，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上
但愿吧，我想。
依靠线人的帮助，我很快和那个神秘组织建立了联系。
他们的名字叫先知会上。
经过两轮资料审核，先知会上正式吸纳我为会员，并告知了我第一次线下聚会的地点。
当我按照要求到达指定地点后，发现那里只有一辆商务车——原来这是一个中转站，他们做事如此小心谨慎。
上了车，每个人都被要求戴上眼罩，交出手机，然后七拐绕，最后在一间独栋别墅前停下了。
看周围幽僻的环境，应该是在郊区。
别墅的客厅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他们穿着考究，打扮得体，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新来的朋友?上有个人跟我热情地打招呼。
这人有些面熟，我仔细一想，记起来了，是本市的一个知名企业家，叫张大亮，我在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
怎么称呼?上张大亮跟我握了握手。
叫我老裘就行。我在广播大学教戏剧理论。上
这是秦队给我弄的新身份，有点社会地位，更容易获得他们的信任。
哦，裘教授，幸会幸会。上张大亮是个热心肠，给我介绍了一下屋里的这些人，果然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末了，他神秘地问: 你是第一次来?上
嗯。上
以前从来没有过『超感体验』?上
没有。上
那你算来对了上他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老裘，你将获得这辈子最牛逼的人生体验我告诉你，比跟女人上床都爽，死了都值上
就在这时，有人说了一声: 导师来了。上
屋里随意落座的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迎接导师。
我小声问道: 导师就是丹阳子?上
不是，上张大亮摇头，各地都有『先知会』，丹阳道长不可能事必亲临，能见他一面不容易。这个导师是他席下的大弟子。上
导师走了进来，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风姿绰约，言谈举止中有一种春风和煦般的亲近感。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导师坐在中间，面带笑容: 今天由我带领大家进入先知体验，触摸未来世界。上
屋里的灯关了，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静谧。
女导师的喉咙间响起了一阵奇怪的低吟声，仿佛是在念动某种咒语，其他人轻声附和起来，形成了一种低沉的共鸣。我立刻打开了藏在衣袖里的按钮，塞在耳道里的微型耳机发出了一阵杂乱无章的电流噪音，滋滋作响。
这是秦队长特地吩咐的，一旦听到咒语上，立刻用噪音进行干扰，否则意识就会被侵蚀上，未来将变成刚体。
一旦被他们同化，我将不可避免地成为先知会上的信徒。
虽然我对这一切嗤之以鼻，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毕竟，金鸡奖提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不能出一点差错。
仪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有人开始浑身颤抖，两眼上翻，脸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肉眼可见的痉挛，像是陷入了某种深层的幻境中——就像我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样。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超感体验上。
越来越多的人呈现出这种症状，我知道，考验我演技的时候到了。
我开始迷醉，低声呻吟，身体轻微地摇摆，用情绪调动肌肉的颤抖，幻想灵魂即将脱壳，渡劫飞升……我敢确信，哪怕有专业的评审团在场，也挑不出一点瑕疵。
康士坦丁的体验派表演上，真是被我发挥得淋漓尽致。
整个仪式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随后，众人慢慢地平息下来，房间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间或有低声的啜泣。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浸在刚刚消散的超感体验中，回味无穷，甚至有人感动到流泪。
随后，灯亮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满足且恍惚的表情。我以为他们会互相交流一下自己的感受，却没人说话，大家始终保持着沉默。
也许这神圣上的一幕，他们认为从嘴里说出来都是一种亵渎吧。
临走的时候，张大亮小声问我: 你猜我预见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会场，特别隆重的会场，就像人民大会堂那种的。看来，我当选人大代表这事是定了……对了，你是第一次吧，看到了什么?上
我沉吟了一下: 我看到自己牵着女儿的手，走在一条开满了蔷薇的小路上。上
4
我的女儿菁菁，正躺在第三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她患神经髓鞘综合症上已经有两年了。
这是一种罕见病，发病的时候全身疼痛，甚至无法坐起，只能躺在病床上。
我带了两株她最喜欢的蔷薇，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
爸爸……上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嘴唇却是苍白的，我的病，还能治好吗……上
当然能治好，菁菁要坚强一点，很快就会没事了。上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着，心里却纠结不已。
主治医生给了我两个方案: 一，保守治疗，用药物缓解病情。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疼痛，但随着菁菁的年龄越来越大，她的抗药性会越来越强。神经髓鞘综合症上这种痛苦，会贯穿她的一生。
二，手术治疗。这是比较彻底的治疗方法，但风险极大，成功率只有 50%。一旦手术失败，病人便会死亡。
趁孩子年龄还小，你要尽早决断。再大一点，手术也没法做了。上医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可是，面对自己活生生的女儿，哪有这么容易下决定的?
我纠结得砸烂洗手间的镜子，拔掉自己的头发，对着窗外的黑夜嚎啕大哭，可也无法做出一个选择。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活在地狱里，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苍天真的有眼的话，我只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提示。
5
我把第一次参加先知会上的情景如实报告给了秦队。
丹阳子没出现，只有一个女导师，说是他的首席大弟子。上
按照约定，我戴的微型耳机里有 GPS 定位器，一旦丹阳子出现，我会立刻给他发出消息。
这一切都在秦队的意料之中: 丹阳子是条大鱼，不会那么轻易露头的，你要一直守下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对了，第一次参加『先知会』的活动，感觉怎么样?上
我不屑地笑了笑: 什么先知，神神叨叨的，我看这群人都是被洗脑了。心理催眠，集体无意识，就像那种什么成功学一样——『听懂掌声』，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上
秦队的表情忽然严肃了下来，叹了口气。我见状问道: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上
老裘，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上他从证物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里是一个被烧得残缺不堪的日记本，有一页还没烧焦的纸，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笔迹。
本来，我们在『先知会』内部是有一个卧底的，但就在前段时间，他出事了——他乘坐的 502 公交车突然起火，烧死了好几个乘客，他不幸也在其中。事后，我们做尸检的时候，从他身上发现了这个笔记本——上秦队指着照片说，就在这一页，他写下自己会因火焚而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