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买的不是十年、一年、一个月，而是一天。
有人觉得只有一天 24 小时，能卖这么多钱也没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买命钱买的 24 小时，不是寿命少一天，而是任意 24 小时的某一刻。
只要那一刻发生意外死亡，或者当事人被害，那当事人的命就会被换给买命的那个人。
1
深夜加班回家，刚进小区，就见保安老邱站在保安岗亭外。
我递了只烟给他，值夜班呢。
老邱接过烟嗅了下，露出肯定的表情，然后把烟别在耳朵后面，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
那是刚上市的最新款折叠手机，我有些惊讶，老邱你有实力啊，这得一万多吧?
老邱一脸骄傲，我孙女给买的，不会弄啊，还是我的老人机好用。
我接过看了下，新手机要激活设置，我几分钟就弄好了，还顺便帮老邱把常用的电话号码都存了进去。
老邱连声道谢，我笑说都是小事，回去睡觉啦，有不会的随时找我。
穿过地下车库，走到我所住的单元楼，楼道的声控灯随即亮起昏黄的灯光。
几秒钟后，灯光自动熄灭，四周漆黑一片。
一阵风钻进我后脖颈，阿嚏——我打了个喷嚏。
声控灯再亮起的瞬间，我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女生。
这个女生我有印象，连续三天晚上回来，我等电梯时都能遇到她。
女生总是低着头，虽是短发却看不清长相，她穿着半身裙，露出的小腿很细很白。
进了电梯，我余光看向她。
她的小腿真的很白，可是鞋子很脏，沾满黑色的污泥。
前几天，我刚在这里租了房子，加上早出晚归，还不认识小区的邻居，见过最多的就是老邱和这个女生。
电梯机械的提示音响起，十楼到了。
我瞟了一眼楼层按键，只有10亮着，这个女生还没有按楼层。
我突然想起，好像前两次一起乘电梯，她也没有按楼层。
不过再一想，或许是女生谨慎，对她来说，大半夜的总是碰到个男人，她不想透露出自己住哪一层也说得通。
走出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我拐进走廊时，瞥见电梯的显示屏，还是停留在10，没有上也没有下。
我以为光线太暗看错了，又或许是电梯显示故障。
2
隔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碰到保洁员于姐正在清扫。
见我拎着包装纸盒，她顺手接过去，边整理边和我聊起来。
得知我刚搬来住在 B 栋，于姐眼睛一亮，问我住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听说住你们那栋 14 楼的老金头，前天在楼梯间捡了个大红包，我怎么就碰不到这种好事，天天打扫卫生，除了捡几个塑料瓶纸壳子，连张钱的影子都没看到。于姐边说边摇头，仿佛损失了几百万。
我还以为楼里有什么怪事，没想到是捡钱这种好事。
见于姐这么能聊，并且保洁人员是最了解小区情况的人之一，我跟她打听起那个一起乘电梯的女生。
于姐想了想，说 B 栋没有我描述的这个人，可能也是新搬来的，所以她还没见过。
跟于姐聊了会儿，我就回去了，走进一楼走廊。
只见电梯前摆着围栏，上面贴了张纸: 电梯维护，请勿乘坐。
我转身进了旁边的楼梯间，还好我住在十楼不是太高。
我哼着歌，悠闲地往上走，楼梯间没开灯，只有高处小窗户透进的光线。
往上走了几层，我累得大口喘气，没留意脚底被绊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卧…槽…啊
原本的怒气在我看清地上的东西后，变成了惊喜。
地上绊倒我的，不是别的，而是装着厚厚一沓钱的红包。
红包被我踢散，露出里面崭新的，我捡起两张搓了搓，确定这是真的。
不知道谁这么大意，掉了这么多钱在这儿，但我马上又想到于姐说的，老金头也在楼里捡到了钱。
看这沓钱的厚度，少说也有小几万，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居然真让我碰上了。
我盯着那厚厚的百元大钞，手刚伸出去，就听到背后一声呵斥:
不要碰那些钱
空荡狭小的楼梯间，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我转过头，只见老邱一脸阴沉地站在我身后。
3
吓死我了，老邱你今天上白班吗?怎么来这儿了?
人一心虚就会没话找话，我承认刚才有一丝心动，如果捡到钱没人认领，那不就是我自己的了。
老邱白了我一眼，然后捡起那沓钱，因为钱太多，外面包的红纸都被撑开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笑着说，红包啊，钱啊。
这不是一般的钱，是将死之人为了延寿，给活人的买命钱。老邱神情严肃，继续解释，外面这个也不是什么红包，是朱砂和要换命那人的血混合染红的。
老邱把一沓钱呈扇形展开，在一片红票子里，中间夹着一张黄表纸，上面画着符咒。
我哪想到会这么邪门，心里有些发毛。
老邱，不，邱哥，我没拿这些钱，对方就买不了我的命了吧?
我恭恭敬敬地递了支烟给老邱，掏出打火机。
老邱摆摆手，把烟别在耳朵后面，只要钱没用出去，就还有余地。
其实想是一回事，真要我把这么多钱据为己有，我还是不敢的。
那肯定不会用的，小时候老师都教了，『我在楼梯间捡到一沓钱，把它交到保安叔叔手里面』。
听老邱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嬉皮笑脸。我有些好奇，随口问道。
这么多钱，能买多久的寿命?
一天，24 小时。老邱把钱和符纸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我脱口而出，卧槽，汇率这么高啊
老邱抬手就是一拳，你以为买命是小学加减法，你的寿命有 100 年，卖一天就还剩 99 年零 364 天?
我昂了一声，心想别说一天，我们在公司当牛做马大半年，工资还没这些钱多呢。
但我听完老邱后面的话，就笑不出来了。
老邱说，买命钱买的这 24 小时，不是简单的寿命减去一天，而是随机分布在任何一个时间点。
比如当人放松没有防备的时候，比如生病受伤身体虚弱的时候，一般来说就是人身心受损的时候。
买命的人会选择这样的时刻，影响控制人的心理和行为，让对方做出危险的事情，最后让他们去死。
买的是出事的时机，真正的目的，是要换对方的命。
我后背一凉，要不是碰到老邱，我可能觉得卖一天有什么大不了，甚至还会再赠个买一送一。
老邱让我别多想，剩下的交给他处理就行。
对了小王，你怎么不坐电梯走楼梯，锻炼身体啊?
不是你们物业在楼下贴的通知，在维修电梯?我也奇怪，反问道，你怎么不坐电梯?
老邱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啊，我在安全巡查，走，我跟你一起上去。
4
晚上，门外响起沉闷的敲门声，咚咚咚。
我起身去开门，无意间瞟到玄关的柜子上，放着的那个石头小狗，那是白天老邱给我的。
因为买命钱的事，我心里不踏实，老邱把我送到家后，从钥匙串上取下一个挂坠送给我，说能趋吉避凶，保家宅平安。
挂坠是只蹲坐的小狗，我越看越觉得，这跟街上摆摊的工艺纪念品一样，一抓一大把，做工一般，说是狗又像是狼。
老邱说得玄乎，说把石头小狗摆在门口，若是有邪祟靠近，小狗的眼睛就会变成红色。
我半信半疑，随后就把它跟钥匙一起丢在了鞋柜上。
可是现在，石头小狗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红色小点。
我走到玄关没去开门，而是拿起石头小狗，翻来覆去地检查。
并没有看到能装电池的开关，这就是一块纯实心的石头。
石头小狗的眼睛亮起了微微红光，按老邱说的，它眼睛变红，就代表它看到了阴魂邪祟。
我放轻动作，扒着大门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里空荡荡的。
随即我踮起脚，调整了视野角度，又看了一遍，走廊上确实没有人。
正当我舒了一口气，却瞥见走廊地上有一片片水渍，透过猫眼看那些水渍有些变形。
水渍的形状越看越像是鞋印，一步一步从转角开始，最后停在我家大门外。
我心跳加快，猛然意识到刚才自己隔着门，在跟什么东西对望。
这时手机提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 11 楼的住户。
我加了对方好友，他说他叫魏明，就在我家楼上 1102，因为家中水管漏水，所以想看下是否影响到楼下。
然后他发来几张照片，从图中看整个地板浸湿了一大片，确实漏水严重。
魏明又问我在不在家，他本想来看看渗水情况，刚才敲门没人应，才找物业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他让我赶紧去看看漏水情况，如果严重的话一定要跟他说。
按照魏明发的渗水的地方，对应我家的位置，正是我睡的卧室。
从我搬来到现在，几乎忙到回家倒头就睡，真没注意天花板的一角已经渗水变了颜色。
有点奇怪的是，被浸湿的天花板上面的水迹形状，就像一个人躺着的轮廓。
我给魏明回了消息，让他尽快处理好就行。
魏明发了个抱拳的表情，又回了句:
兄弟，还有件事麻烦你，和女朋友晚上活动的声音小点，我们这儿户型不好，一有点动静邻居都听得到，而且人多口杂，有些人说话难听。
我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哭笑不得。
我一个人住，魏哥你是不是听错了，真不是我家。
女人、水渍，我突然联想到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女人，于是跟魏明打听起她，都住在同一栋，说不定他认识那个女人。
听完我的描述，魏明直接打了语音。
你形容的那个女人，前不久小区的保安陈叔也碰到了，听说他有天晚上巡逻，透过走廊窗户的倒映，看到有个短发女人站在他身后，可他回过头看，却一个人也没有。
我追问道，然后呢，陈叔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被吓得不轻，最近都没看到他上班。
我感觉我碰到的那个女人，和保安陈叔碰到的就是同一人。
加上老邱说的买命钱的事，那个要跟活人借命的，可能也是那个女人，或者说那个女鬼。
5
天花板上的水渍，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晚上睡着后就开始做噩梦。
我梦到跟那个女人在电梯里，电梯顶上不断有水注入，又梦到我躺在床上动不了，那个女人全身湿透，滴着水围着我走来走去，就这样半梦半醒地到了早上。
我本来想去找老邱，他既然知道买命钱的事，也许能帮我分析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路过保安岗亭，没看到老邱，只有陈叔在躺椅上休息，听说就是他之前在小区看到了女鬼。
我跟陈叔聊起那晚看到女鬼的事，陈叔人直爽，把那晚的事从头跟我说了一遍。
跟小区里传的差不多，只有一些细节我之前不知道，比如那晚他为什么会去那里。
是物业规定的固定巡逻路线吗?我问道。
陈叔皱眉，回想了一下，那晚有住户打值班电话，说发现楼里有可疑人员，我就上去查看，但并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返回等电梯的时候，突然就从窗户玻璃上看到个女人，我当时就被吓得摔在地上。
我问陈叔有没有可能眼花看错了，但陈叔再三跟我说，他绝对没有看错，并且详细描述出那个女人的外貌。
我相信陈叔没有看花眼，因为他见到的那个女人，跟我见到的是同样的外貌和穿着。
我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陈叔，你最近在小区有捡到什么好东西吗?我伸手比了一个点钱的动作。
陈叔意会，一把按住我，这种事不能乱说啊，我们做保安捡到钱那肯定要上交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保管了几天，没人认领我才用了的。
果然，陈叔也捡到了买命钱。
